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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所写的两字是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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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意无意的揉着膝盖道:“母后到底是怎么想的,淮山都去了三年了,陛下又说了让谢澜曦自择婚姻,就算她还活着,也没法拦着谢斓曦娶王燕如啊。”
司马彦斜睨了一眼皇后,后者立即噤声,没敢继续上眼药。
当初王谢准备联姻之时,正是淮山强行介入,导致两家亲事搁浅。谢为安替儿子不平,酒醉后胡言乱语,要单骑去西北找吴王算账,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摔死了。若非如此,哪怕皇帝不肯赐婚,以淮山的性格只怕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生米煮成熟饭。但谢为安一死,谢澜曦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淮山了。夫妻双方之间隔着一个杀父之仇,于情于理日子都过不下去。
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如今王谢两家联姻已经过了御案,要想不动声色的令两家婚事破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重提过往。
谢为安当年怎么跌死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去喝酒?喝酒的时候可有旁人看着?酒醉纵马可有人劝解?事隔三年,这里面每一个问题都可以玩出无数个花样和王奉之扯在一起,谁叫那天晚上和谢为安一起喝酒的人是他呢?
谢为安为人清高敏感,王奉之则务实圆滑,一个沉迷风花雪月,一个只爱宦海沉浮。王奉之虽然欣赏谢澜曦,却不大看得起谢为安。当初他不肯得罪淮山郡主,主动退出了这场婚事角逐。正所谓买卖不成情意在,王奉之不想因此与谢家生出隔阂,便主动邀了谢为安喝酒。本来就是性子南辕北辙的人,平日里也没多少交情,唯一能聊的就是在儿女亲事黄了之后,一起感叹世事的变化无常。谢为安越喝越激愤,王奉之则越喝越无聊。
谢为安喝酒有个特点,他越是醉得糊涂了,脸上反而越镇定。王奉之见他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越发觉得头疼起来。他身为言官之首,谢为安出言无状涉及朝廷,理当斥责并上奏弹劾。可这酒是他请的,人是他约的,王谢两家多年好友,人家不过是发发酒疯,他就要上奏朝廷,这朋友以后还怎么做?可他若是不理会,万一给别人看到了,连他一起弹劾,那才更是冤枉。王奉之坐立不安,见天色已晚,便立即起身告辞。
谢为安酒醉忘形,脸上还是一本正经道:“嫂夫人家教森严,佩服佩服。”然后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引得雅间外路人一阵侧目。王奉之恼羞成怒,还好没和他做成亲家,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生出谢澜曦这样明珠美玉。当下也不多说,只冷哼一声:“谢兄喝多了,我不与你计较,你自当一切小心。”一面带了仆从便走了。
涉及世家与皇权的斗争,世家或许还会抱成一团。一旦变成世家内斗,想要看两家笑话的人多的是,不怕没人推波助澜。哪怕是王奉之酒后一句气话,都能被引作千层意。当然,若是王谢铁了心要结成鸳盟,谣言再怎么来势汹汹,一下聘就自动烟消云散。可从谢家目前的情况来看,又不是这么回事。
王奉之敢拿谢澜曦推拒吴王与南康,十有ba九是有把握对方肯定会娶自己的女儿。想想也是,谢家嫡系只剩下谢澜曦这一根独苗,在这个重视门第出身的世道里,他若想重振嫡系一脉,未来的妻子必须是名门贵女。那王四娘容貌出身都没得挑,德才兼备且进退有度,若是不是太子实在年幼,就是嫁进宫里做个太子妃都是足够的。之前是谢澜曦重伤,王家拿乔。眼下王家同意嫁女,皇帝又亲自表态还爵相贺,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谢家怎么可能推却?更何况王谢两家世代交好,姻亲盘根错节,王四娘从小便是谢府的常客,谢澜曦就算再不喜欢,如不想和琅琊王家彻底撕破脸,也该捏着鼻子把王四娘风风光光的迎进门。
偏偏谢家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仅王奉之傻眼了,就连皇帝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在司马彦看来,只要是男人,就没可能拒绝的了这样的美事,除非他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就意味着不可能有子嗣,姻亲没有血缘传承,迟早也会淡下去。若是谢澜曦当真因遇刺重伤损及子孙根,王家又在此时同意嫁女,谢家反而会觉得棘手。毕竟琅琊王氏不是一般人家,为了迎爵不告而娶,将来王家知道了,迟早亲家变仇家。当然,若是新妇脾气和软好拿捏也就罢了,偏偏那王四娘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万一又出什么惊人之语,传出去只怕谢家名声尽毁。所以谢家迟迟没有动静,而王奉之这老狐狸则因怕被卷入吴王与南康之争,抢先将此事在司马彦这里备了个案。但他心里虽十拿九稳,毕竟没有得到准信,所以才说“如无意外当再续前缘”。
皇帝越想越觉得可能,之前觉得“再续前缘”这四个字用得微妙,如今才体会出“如无意外”的真意来。
好一个天下言官之首,当真是字字珠玑啊。
一想到王奉之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帝就龙心大悦。臣子是否能人道,他并不关心,只要脑子好能力足一颗忠心向皇帝就行了。司马彦有心要保谢澜曦,自然不能让“真相”流传出去。
……
王奉之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那日他在御前一番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原本只是情急之下的说辞,没想到消息传来传去,最后竟变成谢家下聘的日子都择好了,就在下月初五。王奉之急得冷汗都快落下来了,谢家确实曾有意提亲,不过谢澜曦出事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即使四娘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他与王夫人也未同意。开玩笑,婚姻大事乃父母做主,哪里容得她个女孩家家做主的?他还记得自己对四娘道:“阿爹知道你的心思,但婚姻不是儿戏,等你将来做了父母就知道了。阿爹也是看着阿顽长大的,他现在重伤在家,生死不知,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难道你要爹娘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他守一辈子活寡?”
出于礼节,他让妻子卢氏前去探视。那时谢澜曦刚刚回府,人还在昏迷当中,谢夫人哪里有心情与卢氏寒暄,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也就比待别人多坐了一会,便匆匆赶去照顾谢澜曦了。卢氏回来后还生了一阵闷气。隔了几天,谢夫人才亲自登门致歉。卢氏见她眉眼之中漾着欢喜,知道必是谢澜曦身子大好了。她与谢夫人相交多年,很快就和好如初。王奉之身为御史大夫,消息最是灵通。吴王与南康皆有意求娶四娘的事,他在对方进京的第二天就知道了。王奉之原本一直在纠结,此时听到谢澜曦大好的消息,立即又动了心思想借壳脱壳。他让卢氏再去谢家探探口风,却不想还没得到准信,皇帝就已经把他推了出来。
王奉之无奈之下,只能先斩后奏,他话语里特地还留了一点余地,万一真有什么意外没成,也不算他欺君。一回到家里,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卢氏:“你把我的话跟亲家说了么?”
卢氏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亲家?”
王奉之讪讪赔笑道:“这不是快成了么。”
卢氏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今日见到阿顽了。”
王奉之连忙问:“气色如何?果真大好了么?”
卢氏斟酌片刻:“比起之前应该是大好了。”她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孩子,不知遭了多大的罪,脸上被人划了一剑,腿也断了。他一个人坐在林子里看桃花,整整一个早上,没说一句话。”
王奉之心中一凉,就听妻子继续道:“看到他那副样子,我是问不出口了。我也是看着阿顽长大的,虽然心里可怜他,却也不想自己女儿嫁过去。谢家既然没有瞒着我们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想和我们继续攀这门亲。我琢磨着挑个时间把这事告诉四娘,免得她心中一直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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