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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0章 公非辅,乃摄也(廿一)波斯使团(上)
对内也忙,对外也忙。
www.biquge85.com在高务实于国内全面推进实学教育的同时,大明与波斯的接触也在密切展开。尤其是当明军出动十万以上大军,一边堵死布哈拉城,一边安心拿下撒马尔罕之后,早已收到李廷机去信的萨法维帝国沙阿——阿巴斯一世终于坐不住了。
一战动用骑兵超过六万、火枪兵及炮兵五万以上!这股力量之强大,让正在压着奥斯曼帝国东部猛打的阿巴斯一世顿觉菊花微凉,不得不严肃对待起来。
为表慎重,他派出了自己麾下头号重臣、大维齐尔(即宰相)阿拉威尔迪汗,全权代表自己,率团出使安集延,与大明安西总督李廷机会面。
药杀水的晨雾像未凝固的乳脂,紧贴着河面漂浮。阿拉威尔迪汗掀开骆驼轿厢的丝帘时,铁制浮桥的轮廓正从雾霭中显形。
十二根手腕粗的钢铁锁链横亘河面,每隔五步便有青铜狮首镇锁,桥板用浸过桐油的胡桃木铺就,缝隙间嵌着三棱形防滑铜条,在晨露中泛着冷光。这与波斯境内那些用羊皮筏和麻绳搭建的临时渡口截然不同,仿佛连河流都被明军的工匠驯服。
“阁下,这桥能承重多少?”使团军事顾问侯赛因阿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曾在威尼斯造船厂见过铁制构件的波斯军官,此刻正用弯刀刀柄敲击桥栏,浮雕的牡丹纹应声而响,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灰鹭,雪白的翅膀掠过水面,在雾中划出几道银线。
“足够让二十门三号炮鱼贯通过。”回答他的是引路的明军斥候军官,从装扮上来来看,应该是一名千户。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陕西口音,却字字清晰。
阿拉威尔迪汗的坐骑,一匹产自设拉子的纯种阿拉伯战马忽然打了个响鼻,蹄铁撞击桥面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战马的不安并非因桥面晃动,而是嗅到了对岸飘来的钢铁气息。河岸边的屯田区里,百余名明军士卒正在操作轮轴翻车,直径丈余的木制齿轮与铜制轴承咬合时,发出规律的“咯吱”声,竟比波斯水磨房的石轮转动更显齐整。
更令这位波斯宰相在意的,是士卒背上斜挎的火铳——枪管并排斜插着一尺来长的刺刀,在雾中如寒星闪烁,这是萨法维火枪手从未见过的配置。
“贵国的农夫,也准带火枪?”侯赛因阿里指着一名扛着锄头却腰佩火铳的士卒,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在波斯,火器向来是精锐部队的专属,农兵至多配备弯刀。
明军千户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波斯使团随行的二十名持矛护卫身上:“西域不养闲人。坎儿井的水要守,屯田的麦要护,遇着马贼时,锄头柄便是火铳托。”
他回答这句话时,右手下意识按在自己的短款万历三式燧发枪机括上(短款意味着是骑兵款),牛皮枪套下露出的铜制部件闪着微光——那是万历三式的标志性设计之一。
使团行至桥心时,雾霭忽然被晨风掀开一角。对岸的明军堡垒赫然在望:三座箭楼呈品字形分布。由于规划中的水泥厂尚未投产,这些箭楼墙基用掺了铁矿渣的糯米灰浆浇筑,表面凝结着层迭的龟裂纹,却比波斯的夯土墙多了几分金属的冷硬。
箭楼顶端的瞭望塔上,铜制望远镜的镜筒正在缓缓转动,镜片折射的光斑扫过使团队列,如鹰眼般锐利。
“那是京华造的千里镜,”翻译官易卜拉欣低声解释,他曾在澳门见过葡萄牙人的望远镜,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型号,“听说能看清三里外的弓弦是否绷紧。”
阿拉威尔迪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绿松石——那是阿巴斯一世亲赐的信物。他忽然注意到,堡垒下方的河水中有黑影游动,并非鱼群,而是覆着铁甲的小艇,约莫能载七八人。
他注意到,小艇上面搭载着半埋在沙袋中的三号轻炮。炮口指向河道,却用涂了蜂蜡的牛皮严密包裹——这是明军防止火药受潮的惯用手段,与波斯火炮露天堆放的做法形成刺痛的对比。
浮桥尽头,二十名明军骑兵从雾中浮现。他们的战马背负着长筒形物事,用绘有云纹的牛皮套裹得严严实实。侯赛因阿里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长筒的弧度,分明是火铳的轮廓,却比波斯火绳枪长出两寸。
更令他心惊的是,骑兵队列经过时,甲胄撞击的声响竟如一个人踏步,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步兵齐整已然很难,骑兵更不必说。
“贵使旅途劳顿,”明军千户抬手示意使团停下,自己翻身下马,“李制军——哦,我是说安西李总督已备好接风宴,但按军规,需先行检视随带兵器。”他的目光扫过波斯护卫腰间的乌兹钢弯刀,“当然,贵使的佩剑与沙阿陛下的国书,自是另当别论。”
阿拉威尔迪汗点头示意护卫解下兵器,心中却暗忖:所谓“检视”,不过是借机研究波斯刀剑的锻造工艺。当他看到明军士卒用磁铁石检查弯刀是否淬过玄铁时,终于确信:这个东方帝国对技术的贪婪,丝毫不亚于波斯对两河流域沃土的渴望。不过,作为帝国大维齐尔,他只是微微昂首,不置一词。
雾散了,药杀水的波光映着对岸堡垒上的“明”字大旗。旗角翻卷间,阿拉威尔迪汗仿佛看见早已称霸东亚的大明帝国,正悄然将其势力进一步扩大,直至笼罩整个中亚,宛如由东而来的一面巨网。而他,正是走进这张网的首只雄鹰,带着沙阿的期许与警惕,去触碰那些闪耀着冷光的强军背后所隐藏的野心。
安集延城南校场的晨钟敲过九响,阿拉威尔迪汗的骆驼队刚转过街角,便被如林的枪刺晃花了眼。两千名伊犁第一军第三镇步兵已列成十六个方阵,万历三式燧发步枪的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冷光,枪托上的青铜兽首徽记与铠甲上的“安”字纹交相辉映。每列士兵间距三步,脚尖统一朝向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仿佛由同一个模子铸出。
“安啦在上……”侯赛因阿里低声惊叹,他从未见过如此整齐的步兵阵列。波斯火枪手习惯松散的游击战术,而眼前的明军士卒如钢铁雕塑,就连呼吸节奏都似经过丈量——这是“三段击”战术的基础,每个方阵都能独立完成射击、装填、预备的循环。
点将台上,三顶帅盔在晨光中闪耀:居中者头戴七梁冠,身身上大红纻丝的官服打着锦鸡补子,腰间系着花犀腰带,正是安西总督李廷机;左首身披玄色山文甲,肩系猩红披风的是安西总兵李如梅,右首身着獬豸补服的则是安西巡按御史熊廷弼。三人步下台阶时,两万只钉靴踏地的轰鸣骤然止息,如潮水退去般齐整。
“贵使远来,西域风寒,”李廷机率先伸手,袖口露出的京华精工最新所造的机械腕表在阳光下闪过微光,“我军略备薄礼,聊表东土诚意。”
他抬手示意,校场东侧的幕布应声而落,露出八门擦得锃亮的二号重炮——炮口内的膛线隐约可见,炮身铭文“万历三十年京华造”在晨露中泛着金属光泽。虽然是三年前的产品,但考虑到西域离中原实在太远,倒也不能怪他藏私,毕竟这就是军中所配。
明、波高官走近火炮,李如梅拍了拍最近一门的炮身,甲胄碰撞声如金石相击:“这些巨炮,在撒马尔罕城头轰开三尺厚的铜门只用了三十发炮弹。”
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侯赛因阿里腰间的欧式望远镜上,“贵国的炮手若愿来安西交流,咱们可以聊聊如何让炮弹多飞半里——比如这炮架的仰角刻度盘。”
熊廷弼则微笑着指向步兵方阵:“每支火铳的扳机护圈都加了防风铜罩,雨天击发率能保六成。”他递过一支拆解的万历三式步枪,枪管与枪机的连接处刻着细密的螺纹,“贵国工匠若有兴趣,我们的格物工坊随时开放观摩——当然,核心机括的制造工艺乃是京华军工之机密,便是本官也并不知晓,就无法为诸位解惑了。”
波斯使团的随员们正惊叹间,校场中央忽然腾起三股黄尘。三千名骑兵如黑色浪潮分作两翼,半具装的战马前胸覆盖着精钢鳞甲,骑士身披连环山文甲,马刀与短铳在鞍侧碰撞出清脆的节奏。
李如梅抬手令下,骑兵突然加速,二百步外的草人靶阵应声倒伏,马铳的齐射声竟如同一柄火铳连续击发。
“此乃我军半具装骑兵,”李廷机解释道,“人披全甲,马护要害,既保冲锋速度,又能抵御重型破甲箭或寻常火枪射击。”他指向骑兵腰间的短铳,“枪管比贵国的火绳枪短三寸,却能在马上装填。”
侯赛因阿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望远镜镜片,他注意到骑兵冲锋时,每队排头的十骑竟能在急停时保持三角锋矢阵型,这是波斯骑兵从未演练过的战术。
更令他心惊的是,当骑兵退下,步兵方阵开始演示“三段齐射转刺刀冲锋”:七千火枪兵分三列轮换推进,每次轮换前由前排齐射,后排随及跟上。三列齐射打完,七千火枪已然被插上刺刀,如林举起,在阳光下组成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推进时的“咔咔”声,竟与药杀水的冰裂声奇妙共振。
“此等军容,”征战多年、见多识广的阿拉威尔迪汗终于开口,声音里难掩震动,“怕是连奥斯曼的Janissary军团(即耶尼切里军团或称苏丹亲兵)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李如梅大笑:“退避?若真有那一天,他们最好是有机会退避,否则……嘿!”他说到此处,又忽然压低声音,“贵国若需要对付奥斯曼的重甲步兵,我大明倒是有些法子……只看今日诸位与李制军谈得如何了。”
熊廷弼适时递上锦盒,内里装着十二具可拆卸式火绳枪机:“此乃试用品,击发率六成,防风罩的设计贵国工匠可自行改良。”他的目光扫过波斯商团首领米克尔苏莱曼,“至于贸易商路,咱们午后可去查看专为贵国商队修建的保税仓库——能存万匹战马的苜蓿,也能藏千箱瓷器、万箱布帛。”
波斯使团众人都朝阿拉威尔迪汗去,却见这位大维齐尔竟仍能保持肃然,点了点头,道:“自要仔细商议,才好决断。”
校场西北角,炮兵开始试射。二号重炮的轰鸣震得地面颤抖,实心弹在三百步外的土墙上砸出丈许宽的缺口。硝烟中,李如梅忽然指向炮口:“看见准星上的铜制水准器了么?我军炮手能让炮弹落在同一个弹坑里——这比贵国靠经验瞄准,总要准些。”
波斯使节面面相觑,连阿拉威尔迪汗也不免动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立刻询问的冲动。
欢迎仪式的高潮是辎重队的展示:三百辆弹簧马车驶入场中,车轮轴承的转动声竟盖过了战马的嘶鸣。每辆车都标着“京华制造”的徽记,车厢底部的减震弹簧用不知底细的金属锻造,能让满载的火药箱在戈壁滩上平稳行驶。
波斯商团首领米克尔苏莱曼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样的马车若用于瓷器运输,即便遇到意外不得不狂奔逃脱——那当然是指遇到马贼——损耗率至少能降四成。
当使团即将离开校场时,李廷机忽然指向远处的屯田区:“那些用轮轴翻车灌溉的麦田,亩产比波斯高地多出三成。”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此物自然不光能用来灌溉麦田,用于稻田更是绝妙……若贵国愿意用阿拉伯种马换我朝的耐旱稻种,或许沙阿陛下的里海沿岸粮仓,也能多囤些不怕旱的‘泰昌稻’。”
校场出口,明军士卒突然列队敬礼,枪托砸地声如战鼓擂动。阿拉威尔迪汗回望点将台上猎猎作响的“明”字大旗,终于明白:这场“欢迎仪式”固然是一种炫耀,但更多的却是眼前的东方帝国在用铁与血的语言,向波斯诉说一个真理——所谓同盟,从来建立在看得见的实力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记得背负的使命,正是要让沙阿陛下明白,与这样的帝国共舞,需要的不仅是弯刀,更需要读懂弹簧与刻度的智慧。
“知识,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大维齐尔心中默念起了穆圣的教导,只是心里又忍不住暗道:只是,欲要求取这些知识,波斯需要付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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