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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公非辅,乃摄也(二十)教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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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9章 公非辅,乃摄也(二十)教改!

    西北边疆的战鼓响了足足半年,高务实在朝中却不可能只关注这一件事。m.biquge85.com事实上,他甚至还有比西北拓边更要紧的大事在这半年中持续推进。

    话说在泰昌元年春闱之后,不知是不是由于高务实日常表现得极其忙碌,似乎有忙不完的政务需要处置,因此在王太后的授意下,司礼监以小皇帝的名义下达了一道谕旨,特许顾命元辅靖国公高务实在公务繁忙时留宿文渊阁,并单独调拨“郑李之乱”后刚刚完成整训的净军一个营负责守卫。

    这自然是极其严重的违背祖制,因此在圣旨下达的当日,高务实就赶紧上疏推辞,但被驳回。次日,又有一大堆京官——尤其是御史们上疏表示反对。反对此事的京官不仅有已经为数不多的心学派官员,也有不少中立派官员,甚至连实学派官员都有五人上疏反对。

    反对的理由自然是现成的:违逆祖制。然而,大伙儿心里都清楚,祖制其实反而不是反对的关键,真正更关键的是,小皇帝才不到五岁呢,太皇太后又去了京郊佛庵修行,如今宫里真正说了算的只有一个正值盛年的太后……

    的确,圣谕确实说了,只是特许元辅留宿文渊阁,也就是内阁办公的场所,此处乃是前宫,不是后宫,别说太后、太妃之类不可能出现,就算宫女也是没有一个的。

    可是,这种事你但凡有个苗头,就架不住民间会瞎传啊!再说,皇上年纪这么小,他哪里能下这道旨意?说白了,要么是王太后的懿旨,要么就是高元辅自己的意思!岂能如此!

    高务实自己也很纳闷,王太后此人一贯以来极其守礼,按理说不该做出这样一个明显有违礼制的举动才对,可是她偏偏就做了,甚至没有在事前与自己打个招呼……这是为何?

    他把东厂提督田义找来,私下询问宫里这两日是否有何异动。田义似乎也猜到了高务实找他来的原因,大概是提前做了些功课,一听高务实发问,马上回答道:“太后这段时间在读《霍光传》。”

    高务实即使一贯镇定且演技出众,闻言也不得不微微色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依厂督之见,太后是何心思?若是忧心本阁部擅权揽政,本阁部明日便可上奏辞疏,返回新郑,悠游林下。”

    “元辅多虑了。”田义却笑了起来,安慰道,“依奴婢之见,太后对《霍光传》的理解恐怕异于常人,乃是以霍光为安定天下之重臣,于皇帝而言,更是半臣半父之态……元辅,您可是先帝临崩前为今上钦定之‘亚父’,留宿文渊阁又有何不妥?”

    高务实沉吟不语,总觉得田义这话虽然也说得过去,但真实情况似乎不应该如此简单。

    田义见元辅似有不信,又道:“元辅莫要忘了,将您留宿宫中,可并不是太后开的先河——此前在南京时,先帝不也将您留宿南京皇宫么?先帝做得,今上偏做不得了?”

    道理似乎讲通了,但高务实仍于次日上疏再辞,但此番依旧被驳回,驳回的理由也很巧——司礼监正用了先帝朱翊钧在南京将高务实留宿宫中作为对“违逆祖制”的反驳。

    这下子,宫外一时安静下来了——祖制之外的那个反对理由,他们到底不好乱说。

    然而高务实又再次上疏推辞,理由是先帝在南京并未广蓄妃嫔,臣留宿宫中虽然开了先例,却也正如先帝所言,是便于处理急务。然而眼下虽然朝政忙碌,却也不至于要大半夜打扰皇帝——其实大家自然知道,本就没什么打扰的,朝政压根就是高务实一言而决,五岁不到的皇帝能发表什么意见?真让他发表意见,那才是要出大事呢。

    然后,就等来了第三道谕旨,外加太后懿旨。谕旨、懿旨均表示,元辅的担心确实也有道理,但加派净军在夜间守卫文渊阁本就是为了避免流言蜚语,元辅不必再辞。另外,二旨又表示,若朝臣仍有疑虑,可着都察院在元辅留宿文渊阁之夜,皆选派一二御史同住,庶几可免忧心。

    这一下,不惟高务实,连带外廷也没什么多话好说了——又是派兵“保护”,又是准许御史相伴,还要怎么着?宫外的反对因此偃旗息鼓,高务实也只好接受了这一“恩赏”。

    到李如梅出兵塔什干的那一日,高务实已经留宿文渊阁多次。不仅如此,他还下达了另一道阁令:若内阁有急务相召,东华门夜间当许朝臣入阁议事。这一下,倒仿佛坐实了他高元辅的确忙到日夜不分。

    这夜的文渊阁内烛影摇红,高务实握着羊毫的手悬在半空中,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圆斑。案头摊开的泰昌元年新版《大明会典》被翻至《学校》篇。

    纸页上,“府州县学教授经史”的条文旁,用朱砂密密麻麻批注着“算学当明田亩勾股”、“农学宜讲粪壤之宜”等字。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冰花窗格,在他大红纻丝的坐蟒袍上投下细碎的银鳞。

    “元辅,叶天官到了。”负责夜间伺候的小宦官掀开棉帘,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吹得炭炉火星四溅。高务实搁下笔,见叶向高正跺着脚解下狐裘,腰间玉带扣上还凝着未化的冰晶。

    “进卿(叶向高字,高务实是他老师,因此称字不称号)来得正好,”高务实指了指堆在墙角的木箱,“工匠学堂新制的教具样板刚从京华送来,你看这——”他掀开箱盖,露出一套精致的木质算盘模型,“顺天府学的廪生试过,用这算盘教开方术,三日便能入门。”

    叶向高老老实实按照师生之礼拜见之后,凑近细看,见算盘底部还刻着“京华泰昌甲辰年制”的款识:“师相是想将这等教具分发各府?”

    “自然。”高务实又取出一轴画卷,展开竟是江南水田的等高线图,“应天府学的试验田,我让工匠学堂的学生用经纬仪测了地形,按算学中的‘梯田法’规划,比传统水田增产一至两成。那些吵着‘奇技淫巧’的士绅,看过实测数据后,已有人递帖子到我府中求购测绘图法。”

    叶向高抚着图上细密的等高线,忽然瞥见图角盖着“钦差巡抚应天”的红泥大印:“师相动作好快,想必已与地方官通气了?”

    “通气不如通利。”高务实轻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沓契约,“松江府的棉商顾某,去年改用京华的轧花机,比往年多赚了三千两,因此主动捐出百亩良田作为学田,条件是府学要开‘格物课’,教匠人改良织机。”

    他说到此处,敲了敲契约上的朱砂批文,“我批了‘准其子弟优先入实用科’,顾某于是在半个月前亲自送了二十架新织机到应天府学。”

    叶向高忍不住笑出声:“师相这是拿商利作诱饵,引士绅入彀?”

    “非诱饵,是共赢。”高务实又翻开一本牛皮封面的账册,“去年两淮盐商用算学重新核计盐引,并改良各环节用度,结果平白多出三万引的收入。他们尝到了甜头,已串联本地籍贯之官员联名上书,求在扬州府学设‘商算斋’。”

    他呵呵一笑,指了指账册上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我让工匠学堂的算学教习紧赶慢赶地编了《盐业相关算法小计》,每售出一本,便捐十文给学宫买教具。”

    说到此处,高务实忽然压低声音:“最紧要的是师资。工匠学堂今年结业的学生里,有个叫孙承望的高阳学生,听说乃是新科榜眼孙承宗之旁族,此生竟能将《九章算术》与火器弹道结合,算出不同仰角的弹着点,颇有几分天赋。

    我打算让他去顺天府学任教,兼管当地武学的火器教习——那些南兵将门子弟,听说能学‘打炮算准头’,比起背《论语》来,至少起劲十倍。”

    叶向高注意到案头还放着一摞卷宗,最上面的《顺天武学改革条陈》,落款处还盖着兵部大印:“师相连武学都要改?”

    “武学也是关键。”高务实抽出其中一页,上面画着新式火铳的分解图,“李如松上报说他麾下精锐,上个月因不懂弹道学,在雪地里演练‘步炮结合’时误判射程,平白折了五骑。

    因此我让军事学院的格物课教‘火器诸元计算’,那些带兵的将领,比谁都怕自己的家丁不如别人精,自然会催着子弟学好算学。”

    他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紫禁城的琉璃瓦顶:“进卿,你可知为何先在江南和畿辅试点?江南的士绅重利,北地将门重权,只要这两处的学宫开了先河,其他地方的阻力便会减半。就像当年在辽东和天津卫试种番薯,一开始百姓以为是‘番邦毒物’,后来看见卫所军户吃了能抗灾,如今各省各府都在求购薯种。”

    叶向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文渊阁外正有一队净军举着火把经过,甲胄上的反光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金线:“可大宗伯郭正域依然上了弹章,说新增科目是‘以术破道’。”

    “所以要借圣人之言。”高务实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周礼》,翻到《地官大司徒》篇,“‘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这不是农学?‘以土圭之法测土深’,这不是算学?我让翰林院的老学究们注释新科目的时候,每章都引《周礼》、《考工记》的句子,他们总不好说周公制礼便是奇技淫巧吧?”

    那肯定不敢,毕竟孔圣人最崇周礼,否认周礼岂不是否认孔圣?这对儒生来说简直百死难赎了。

    他又拿起一本名为《农政全书》的初稿,书页间夹着一片稻叶:“新科状元徐光启说,他前两年就在上海试种占城稻,用格物之法改良灌溉,亩产比福建老家多出五斗。我打算等他庶吉士散馆之后,便立刻派他去应天府学开讲‘农田水利’,那些说‘君子不器’的士大夫,总不能说徐状元的稻穗不合圣人之道吧?”

    “师相好手段!”叶向高哈哈一笑,忽然注意到墙角立着个一人高的浑天仪模型,铜铸的星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师相连天文算学都要教?”

    “非教天文,是教算历。”高务实走到浑天仪旁,指尖划过刻着二十八宿的铜环,“京华内部找西洋人比对过,双方历法各有千秋……就是说,我朝历法尚有精进空间。我让工匠学堂的算学生参与修订《大明历》,那些老钦天监虽不满,却不得不承认,用勾股术算黄道坐标,比以往的推算准得多。”

    他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粒黑褐色的种子:“这是从暹罗带回的耐旱稻种,在陕西试种成功。我打算让各府学的农学课都设‘种子房’,让学子们亲手试种各地良种——当他们发现用算学算株距、用格物知肥性,能让收成翻倍,自然会明白实学的好处。”

    叶向高看着高务实眼中闪烁的光,忽然想起昔年初见时,那个在文华殿与先帝侃侃而谈军制改革的年轻恩师,如今虽已贵为元辅,但眼中那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锐意却分毫未减。

    “师相是否已然规划完全,”叶向高忽然问道,“若试点顺利,三年后全国学宫都要增设新科,所需的教材、教具、师资,朝廷如何负担?”

    “负担?”高务实轻笑一声,展开一幅《京华商社分布图》,“你看这扬州、苏州、杭州等地的商社,每年上缴的商税便够养十个工匠学堂。

    我已与商社方面说了,每招收一名学徒,便捐出一两银子给当地学宫——你不要瞪眼,我这不算什么破家为国,京华各部巴不得学宫多培养些懂算学、格物的匠人,否则全靠京华工匠学堂自己培养,就算数次扩招,也已经赶不上京华扩张的速度了。”

    他又指向塞北的标记:“还有九边的军屯,去年用京华的轮轴翻车,多开垦出两万顷旱地。我让各卫所的儒学也开农学课,教军士之子改良农具——这些屯田的收成,足够抵消增设科目所需的粮饷,而且颇有余裕。”

    此时,小宦官端来茶盏,高务实却顾不上喝,又从匣中取出一迭信笺:“这是各省督抚的密报,山东巡抚说,当地士绅听说学算学能免田赋丈量之苦,已有百人联名请求在济南府学设算学斋;湖广巡按则称,麻城梅氏愿意捐出族学,改设‘格物书院’,条件是允许梅家子弟优先选修考科目。”

    叶向高接过密报,见每份上都有高务实的票拟的批复,不是“准奏,着工匠学堂派教习”,便是“令布政司拨银三百两购置教具”。

    忽然,他注意到一份来自西域的军报,安西总督请求调派算学生去测算伊犁、安集延两地屯田水渠,高务实的批语是:“准调工匠学堂算学优等生十人,沿途费用由京华商社西域分社承担。”

    “师相这是要让实学从江南的水田,一直开到西域的戈壁?”叶向高忍不住感慨。

    “为何不可?”高务实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玉门关外的好几处屯田区,“当年张骞通西域,带回来的不仅是葡萄苜蓿,还有胡麻榨油之法、骆驼负重之术。如今我们教西域的军民算学、格物,他们学会了开凿更好的坎儿井、改良出更适合新品种良马的马具,难道不是另一种‘凿空西域’?”

    他说罢转身,从案头拿起尚未写完的《教改条陈》,笔尖在“财政”一节重重顿了顿:“进卿,你看这——我打算将各地的‘赎罪银’、‘良绅银(即荣爵收入)’统统归入‘实学专款’,往年这些银子不少都进了内库,如今拿出来办教育,言官们纵有怨言,也不好说天家不爱财而爱办学是什么坏事吧?”

    不得不说,“亚父”这个称呼带来的一大好处就是,现在高务实甚至能插手内帑了,不知朱翊钧要是知道,会作何感想。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已是子时三刻。高务实揉了揉眉心,忽然笑道:“说起来,最妙的一步棋,是让各府学的山长们去京华参观工匠学堂。上个月应天府学的老教授去了趟京华,看见学生用蒸汽泵抽水,回来逢人便说‘《考工记》里的‘桔槔’之术,竟能演变成这般神物’——老学究们的嘴,有时候比咱们朝廷的诏书还管用。”

    等到叶向高起身告辞时,见高务实又伏案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烛影中,他赐服上的金线蟒纹与案头的算盘、农具图、星象仪交相辉映,竟分不清究竟是蟒纹在动,还是那些代表实学的器物在动。

    雪后初霁的月光里,文渊阁的檐角挂着长长的冰棱,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如同悬在旧制度头顶的万千银针。高务实知道,要让这些银针精准落下,刺醒沉睡的官僚体系,唯有让实学的种子在每一块土地上扎根,在每一个学堂里发芽,让算盘与经卷同列,让犁铧与笔砚共生。

    当晨钟响起时,高务实终于搁笔,看着案头堆砌的文书、教具、种子,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与受命起复的三伯一同进京,自己当时就想,若要改变大明,归根结底要在培养人才和选拔人才的机制上做出改良。

    如今,他终于有了改革科举、改革学制的权势。他要让全天下的学子都知道,圣贤之学不是空谈心性,而是能让田多产粮、水能上山、器能利兵的经世之学。

    “来人,”他唤来小宦官,“将《教改条陈》抄录三份,一份送司礼监,一份发六部,还有一份——”他望着舆图上的应天府,“快马加鞭送应天巡抚,着其趁着马上开春,立刻动工修建农艺堂,我要赶在清明前,让第一株京华稻种播进试点学宫的试验田。”

    窗外,启明星在紫禁城的飞檐上闪烁,如同改革路上的点点灯火。高务实知道,前路仍有荆棘满布,但当他想起昨日在乾清宫看见小皇帝握着算盘认真计算的模样,想起西域去年传来的屯田丰收捷报,便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一夜,文渊阁的灯火直到寅时方灭。

    雪,终于彻底停了。黎明的微光中,紫禁城的琉璃瓦泛着温润的光,如同为这场即将铺开的教改,铺上了一层希望的底色。

    高务实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想起自己写在工匠学堂门口的对联:“读圣贤书,也要知稼穑艰难;怀经纶志,不可忘格物致知。”

    是的,这才是他想要的大明:经史与实学齐飞,圣贤共工匠一色。而他,愿做那个在雪地里播撒火种的人,哪怕霜雪满鬓,也要让实学的烈焰,烧尽所有的陈腐与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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