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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妍在回到大陆以后,看过一部叫做《重返20岁》的电影,说的是不受待见的奶奶要被扔到养老院去,最后阴差阳错的走进了一家青春照相馆,使她返老还童,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岁,她有机会重新再过一次人生,但她还是选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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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一开场讨论的话题就是‘老年歧视’,年轻人一个个漫不经心的答道:“啰嗦!”“倒在地上不敢扶啊!”“上车还盯着人让座!”……等等等等,怨气不小。
关于年轻人的抱怨,方妍其实深有体会,那是在海城刚开放政策说七十岁以上老年人可以免费搭乘公共交通的时候,方妍自己也遇到过在地铁上被人死缠烂打的要让座的,但那都不是老年人,而是身强体健的五十多岁大妈,正预备要迈向老年,还没到老年呢,就已经开始倚老卖老了。拿着自家老娘老爹的老年卡上了地铁,然后看到有座的年轻人没站起来的意思就开始指桑骂槐:“哟,年纪轻轻的看到老人不让座,这是瘫痪了吗?”
方妍耳朵里插着耳机听歌着实没有留意到她说什么,只感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子越来越不自然,这才抬头瞄了那大妈一眼,只见大妈都快把食指戳到她眼睛上了,遂把耳机的音量调低,于是听到那大妈见她和旁边的女孩儿没反应就骂的越来越凶:“真是没家教,不知道爹妈是怎么教出来的!”同行的另一个大妈一搭一唱,道:“还用说吗,爹妈死了呗,所以才没人教育,不过祖国总会教育他们吧,真不知道他们这帮人年纪轻轻的,读书都读到屁眼儿里去了嚒,看到老人都不让座!”方妍眉头一皱,上下打量那两个赶了老远的路就为了买一斤鸡毛菜的大妈,十分的疑惑,既然那么有体力,何须别人来让座?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越是如此越是当做没听见。旁边那女孩最后是没经受住耳朵的摧残和精神上的折磨,起身给让座了,导致骂人的大妈气焰愈加嚣张,而其中一个有座一个没座,站着的那个可谓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偏偏方妍闭着眼睛装睡,她又无可奈何,直到方妍的电话响了,是工作上的事,方妍一开口就是外文,那大妈一下子就消停了。
方妍挺纳闷的,刚才见我是一中国人骂的可泼辣了,怎么一说外语就变脸了,不由的轻蔑的一个冷笑,等到到站的时候,下车前特地摘下耳机对那个骂人的大妈说:“阿姨,您有七老八十缺胳膊短腿的,或者心脏病啊还是截肢,高危瘫痪什么的,需要人给你让座?我说您这出口成章,文采风流,估计家里的孩子教育的肯定特别好,跟您一样,都是句句话里有脏话,说不来人话的是吧?”说完,在大妈气的紫红的脸色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地铁。
回家告诉了霭芬,霭芬道,真正的老年人谁会没事挤地铁坐几十站路跑到郊区去打个来回,像他们这样的老人,真正*十岁的,给了老人卡也不会用,因为不可能有那个体力去挤公交车和地铁。这是知趣的,当然不排除有个别不知趣的,那就真的是脑残了。
方妍深以为然,而当社会的对于那些伪老年人的忍耐力到达一定极限的时候,就会出现井喷式的爆发潮。于是曾有一度,电视媒体,网络媒体,报纸也好,铺天盖地的都是刻意丑化老年人的报道,虽然其中不乏真有碰瓷的和人品恶劣的,但并不能就此盖棺定论为所有老年人都是人品恶劣及专门出来讹人的,大部分的还是希望不要那么倒霉,并且息事宁人。
方妍就认识一个记者,专门抛开记者应有的公正立场,一个劲的抹黑老年人,每次一有老年人和年轻人打官司的就立刻去写唱衰老年人的文章,例如公交车司机救老年人,结果被老年人子女讹诈,少年扶起摔倒的老人被老年人讹诈,电动车路过老年人身边被老年人讹诈…..而就方妍从该名记者处获悉,这些新闻并没有经由他们的手仔细核查过,甚至连法院都还在调查阶段,媒体为了抢新闻,就已经先对公众进行恶意引导,弄的老年人好像就‘活该去死’!方妍一直想问问他,难道你家没有老人?你没有爷爷奶奶你从哪儿蹦出来的?而一面倒的舆论基调造成的后果几乎不可估量,当浙江一对90后的情侣白天酒驾高速行驶后,撞到一位老太太,第一个想法不是先救人,而是怕承担责任,趁着那位老太太还没死透,立刻把车倒回去来来回回的反复多轧了几次,直到把人轧死为止,都坚决不肯把送医院,最后确定老太太是真的失血而死了,才合力把老太太藏在后车厢里开到荒郊野外,到了夜里挖个坑给埋了。
要不是高速路上有监控摄像头的话,这起案子就会被尘封,事实上,这件事也是直到三个月后才曝光出来的,等警察把老太太的尸骨挖出来的时候,几乎是七拼八凑的没有一副完整的骨架。如此惊天惨案,媒体的关注度却几乎为零,报纸上也只给了这位老太太一个豆腐干点儿大的面积,轻描淡写的描述了几句,不痛不痒,既没有谈到这起案件两个涉事人的量刑,也没有任何舆论的谴责。感觉全民已被媒体引导至一种集体认知,那就是老人反正都老了,难免一死,死了也无所谓,死了就死了吧。
方妍认为很多事情都要一分为二来看,每个案件有每个案件的情节,要不然要法律干什么?要警察干什么?
她的这些关于新闻媒体的看法都是自发的,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受害者的家属,而且刚好就是那位老年人的家属,她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个社会对于老年人的残酷已经到了一种怎样令人发指的地步。
事情还是要从那天下午说起,如果说霭芬是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家属疏于陪伴,那么就像霭芬说的,霭芬自己也会认为自己不太知趣,给别人惹麻烦了。可就在弄堂口的街心花园,她走这点路,这完全不能剥夺一个老年人起码的权利吧?
最重要的是,街心花园明文规定,在铁门上挂了两道很大的告示牌,写的清清楚楚,谢绝宠物入内。但是附近的很多居民还是完全没放在眼里,照旧带着他们的宠物往里头奔,因为养一个宠物需要负责它的吃喝拉撒,把宠物带到花园里去就方便多了,直接往草丛里一放,要尿的要拉的,完事了再把宠物带走,能帮他们省不少事。加上花园里有区政府配备的清扫人员。如此一来,他们可以轻松很多。
苦的是清扫人员,本来好好地花园被弄的臭气熏天不止,落叶花木一天扫几十遍工作量已经很大,现在还要负责处理猫狗的粪便,常常忙得连坐的时间都没有。到了夏天38度的高温,可以想见那猫狗的尿味酝酿出一股怎样的味道。
霭芬去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接近两点,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老人,但是那一天偏来了一个年轻女子,手里牵了三条狗,霭芬如果进去时就看到,或者说那女的去的早,霭芬压根就不会进去,但问题是霭芬走了一圈,那女的才进来,几个老人纷纷避开,霭芬在花园的里边深处没看见,等看到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
那女子一个人根本无法控制三条狗,更何况其中一条小的特别凶悍,四处冲人叫嚷,跟发了疯一样,无缘无故的,而另一条是拉布拉多,体格比较大,还有一条不知名的金毛,有人的膝盖高。三条狗一起发癫,女子实在无法驾驭,便松开其中一条的缰绳,也就是最小的那条,让它自由奔跑去了,吓得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连连后退。霭芬这时见状大感不妙,连忙要走,但是拉布拉多天生喜欢扑人,看见霭芬就不顾一切的挣脱出了主人的枷锁,朝霭芬的身上扑了过去,霭芬被扑的径直仰天一跤,脑袋着地,‘嗵’的一声,跌的她眼冒金星。
那女的一见,知道大事不妙,六神无主之下,把最后一条狗拴在了树上,自己跑到霭芬的身边,总算把霭芬扶了起来,霭芬虽然摔到了脑子,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然而那只拉布拉多见主人和霭芬纠缠在一起,以为有人要欺负主人,便把好不容易凭着自身力量站起来的霭芬又扑了一遍,这是霭芬第二次仰天摔倒,即便是年轻人都受不住了,霭芬只得连忙吩咐那女子道:“姑娘,把你的狗先拴住,把狗先拴住。”
旁边的大爷和几位老人也凑过来道:“对呀,先把那只狗拴住,不然还得扑。”
那女的才回过神来,把拉布拉多和那条金毛拴在一起之后,又过来看霭芬,谁知道那条小的犬一个劲的对着霭芬乱吠,霭芬本来被抱的能半站起来,但此时腿一软,倒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女子彻底慌了神,她环顾一下四周,想要逃逸,但是有目击证人,她不敢,只得骗霭芬道:“这位奶奶,我把手机留给你,我回家一趟,把我老公叫来,行吗?”
霭芬摔的头昏昏沉沉的,道:“行啊,但烦您往我家里报个信,就说我摔着了,爬不起来,让我儿子来接我。”
那女的胡乱的满口答应,心里其实只想早点脱身,然而尽管她骗过了霭芬,却没能骗过周围的群众,一位好心的奶奶见霭芬摔倒了第一时间就到静江家里来叫门了,当时静江正和月茹说话,方妍专心的听着,听着听着觉得不对,道:“打开门,好像有人叫我们。”
静江把前门打开,果然听到一位奶奶道:“啊呀,方家奶奶的儿子在不在啊?你家姆妈摔倒了,你快点过去,就在街心花园啊,摔得都爬不起来了。”
静江‘啊’的一声,赶忙往外冲,月茹也跟着出去,临行前对方妍道:“你留在家里看门。”
方妍心里着急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忐忑的不行,她也想去,静江道:“你别添乱了,在这里呆着。”
方妍无法,只能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干等。
话说那女子本来还真有可能逃脱,但是苍天有眼,她外套身上的扣子线头缠住了霭芬身上的扣子,她怎么都解不开,所以等静江到的时候,这名叫做沈彩霞的女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