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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晌,宫里就传来惠安见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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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夫人低哂了一声,接着道:“事情全部都在我们的计划内,我们不容许出现任何一点意外,所以这消息传来后,我又是高兴又是不安,高兴的是我们终于做到了,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这场天花纯属人为。而我不安的是,我肚里的孩子尚未出生,我却已经在扼杀一条生命。”
谢琬眼泪都快出来了。
殷昱紧握住她的手,她问道:“后来呢?”其实后来的事情她都差不多知道,可是她还是想知道得更清楚。
“兴许是我下的力太猛,惠安发病发得很急,翌日凌晨就说糊话了,而兰嫔以及同去的宫人果然被连累,俱都被关了起来。三日后惠安就甍了,皇上当场下旨赐死兰嫔,随同前去的宫人里多数被杀,裕妃带着众宫姬在钟粹宫前为惠安祈福超度,整个宫里都陷入一片惊惶之中。
“我去了一趟,回来也大病了一场。我如今打死个下人不算什么,可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心还是软的,我总是梦见惠安天真地笑起来的样子,那只是个三岁不到的孩子……
“兰嫔死后,后*宫空虚,裕妃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后,没过两年,她生下了如今的太子,你们的父亲。而我在之后不久也生下了世婷。裕妃极重诺,在两家儿女都出生后,便就有意地让太子和世婷亲近,他们俩青梅竹马。后来眼里也果然插不进其他人。
“可是皇后心里也还是因为惠安的枉死而郁郁不安,几年之后又因为小产而躺床数月,她认为这是报应,终于不久后也驾崩离去。在驾崩之前,她召了我进宫,订下了两家儿女的婚事。皇上原本不同意,可是在皇后病榻前,也还是下了旨。现在看来,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恨上了霍家。”
霍老夫人抬起头来。精致的面容忽然被哀伤和愧疚压得多了几分苍老。就连声音也喑哑起来,“这就是你们要听的故事的全部,惠安太子,的确是我和孝懿皇后合伙杀死的。事隔这么多年。我到如今也还听不到这两个字。我只要一听。必然会梦见他。”
谢琬和殷昱像是石化在原地,连呼吸也隐约忘记。
她从来不知道这后头还隐藏着一个这样的故事,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们。忽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她面前走动起来,娇俏温慧的宣慧皇后,宽厚隐忍的孝懿,寡言但深沉的兰嫔,还有活泼懵然的惠安太子,他们都已经逝去,可是他们却又还影响着后来。
原来霍家对于殷昱遭受迫害不敢去申诉是有原因的,他们杀死了皇帝心爱的长子,所以对这一切只能忍气吞声,如果没有这件事,殷昱就算失手杀死了殷昊,有霍家出面,他也不可能落到废黜出局的下场。而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件事,皇帝兴许也不会这般针对殷昱……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失声道:“皇上执意不肯立我们王爷为太孙,是不是已经知道事情真相?”
殷昱与霍老夫人同时一震,霍老夫人茫然地看了眼窗外,收回目光道:“其实我觉得,他在拒绝太子和世婷的婚事时,可能就有怀疑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到孝懿皇后,但是对于霍家,他是肯定怀疑上了的,否则的话,他不会那样逼太子。他逼太子,就是在逼霍家呀!
“孝懿皇后驾崩之后,太子长到十六岁,该议婚下聘了,国公爷当时进宫去暗示过此事,屡次被皇上避开,后来若不是太子苦苦相求,恐怕他找个什么借口悔婚都有可能。而这些年太子妃始终不曾省过亲,其实也是为了保全太子,与娘家保持距离。”
谢琬眼前瞬间浮出初见太子时他眼里的复杂。
从前殷昱也曾怪太子不尽责不尽职,现在想起来,竟都是皇帝给逼的。如果说皇帝早知道了惠安太子的死与霍家有关,那么他对殷昱的态度也就可以解释。他恨霍家,以至于恨太子妃,恨太子妃所生的儿女,而对于霍家的外孙,他当然不会甘心要他继承皇位的了。
想想这些前因后果,竟似有根无形的线在牵连着,一点一点看来毫不相干,可是当知道了事情根由,又让人恍然大悟。
“这件事是已然了解了,却还是有个问题。”一直沉默的殷昱这时候说道,“与惠安一道玩耍的那名孩童必然也是因为惠安的缘故染上了疾病,可是这怎么说都是个意外,对方并没有理由把这笔帐算到霍家和皇上头上。”
不错,还有七先生。
如果说七先生谋逆的事是跟这件事有关,那他为什么会非要找霍家和皇上不可?当时只不过是偶遇不是吗?再说了,宫里死的是皇长子,而官户家就是赔个儿子进来,也不算什么太要命的事。而且他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说出来,跟宫里邀点同情啊,怎么反而隐匿起来不做声呢?
“这件事我不清楚。”霍老夫人无力地坐在锦杌上,“当时我紧张得寸步都不敢离,根本没办法去关注这些事。而且事后又因为时刻关心着宫里,接下来我又染病在床,外头的事我一概不知。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去问问张珍。皇上究竟知道多少事,至少张珍必然清楚。”
谢琬迅速地看向殷昱,殷昱点点头,“老夫人说的不错,那我们这就告辞。”
霍老夫人撑着额,闭上眼。
走出国公府,太阳已然西斜了,初冬的余晖斜斜照在国公府的五彩琉璃瓦上,刺的人两眼发酸,又有些陌生之感。
不止是谢琬对这一切感到沉默,从宫里出来的殷昱也是。
他知道宫中生杀有时并不亚于战场,可是亲耳听到这些还是心里感到十分不可思议,那是活生生的十几条生命,还有年仅三岁的无辜孩子。作为得益的后辈,他无法对孝懿皇后的作为置评,没有孝懿皇后当初的狠心,就没有如今的太子,和如今的他。
也许在宫廷里谈及仁慈实太可笑,可是他对那重重叠叠的宫城,再次有了层却步之意。
谢琬那日所说的话仍在他的心里存着,她是他同甘共苦过来的妻子,是他的灵魂伴侣,他怎么可能忍心让她继续在那些无止境的斗争里过完这一生?又怎么忍心让他和她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面对像惠安太子那样的危险?他绝不忍心让她再为自己和家人操心忧劳。
很快到了王府,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迫切。
进了府,却有两个小肉弹如箭一般地扑到怀里来。
“母亲!”
“姑姑!”
谢琬不觉蹲下身来,鼻子一酸将他们俩拥进左右怀里,“你们今日有没有乖?”
“有哦!”平哥儿重重地点头。
殷煦也抬起头来,“我很乖哦,王叔过来泡冷水澡,我还让人往他脖子上挂了冰袋!”
“什么?”
殷昱一时未明,什么王叔,什么泡澡?
谢琬也顿住了,而这时洪连珠急步从里头走出来,拖住平哥儿就拍了两下屁股,说道:“你们回来得可好!这俩人我可治不住了!交给你们吧!”
“出什么事了?”谢琬站起来。
洪连珠上气不接下气,把殷曜来府的事儿给说了,然后道:“本来我带走他们回了房,便就让钟徊他们把人给捞上来了,谁知道他们趁我不注意,又溜到湖边,把才上岸的殷曜给推了下去!
“两人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让人从冰窖里挖了两大袋冰出来,绑在殷曜身上,下人们也坏,看见了也不吱声,刚才等我想起来去看,人家已经冻得嘴唇发黑起不来了!这会儿胡沁正在治呢!”
谢琬目瞪口呆,殷曜被俩小屁孩给拿捏住了?那他得多没用啊!
但是这也太过份了,殷煦怎么可以如此胆大妄为呢?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办?她虎着脸把殷煦拉过来,也往他屁股上啪啪拍了几下:“是不是你挑的头儿?”
殷煦揉着屁股一歪一歪地冲过去攀住殷昱脖子:“那个王叔忒坏,我们去看他,他拽着我的手想把我拉水里,幸亏我有骆叔给的弹弓,把他弹水里去了。父亲说过见了坏人就要打,我今天打了坏人,母亲怎么还打我的屁屁?”
谢琬愕然了。
殷昱噗哧一笑,跟殷煦道:“母亲不是怪责你教训坏人,是怪你事先没有告诉舅母,湖边很危险,下回没有大人在身边的时候,尽量不要去,否则就会变得像坏王叔那样,趴在湖里起不来了。煦儿和平哥儿千万不可以再背着大人干这种事,知道吗?”
殷煦这才算明白了。
殷昱牵着他到平哥儿旁边,柔声道:“去玩吧。我们让母亲请平哥儿和舅母留下来陪煦儿住两日。”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走了。
谢琬没好气说道:“你这样纵着他好吗?你看钟徊他们居然都不阻拦,这样不会误导他吗?!”(未完待续……)
看大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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