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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第488 489章 孔子说南蒯叛季氏
晋国既然无意帮自己,那鲁侯稠便想到了去楚国找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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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当时楚灵王所营造的乾溪台落成,正广邀天下诸侯前去道贺。
鲁侯稠便以此为契机,朝野之上便提出了要亲自出访楚国。
鲁侯稠的这一举措,可谓是名正言顺。所以,季孙意如当然知道鲁侯稠的用意,但也并未当场点破。
只是,他自然也不会如此轻易让鲁侯成行。于是,便让孟僖子(孟孙貜)作陪,其目的就是利用孟孙貜的不通周礼,好让鲁侯稠于诸侯之间出丑,令他其知难而退。
之后,鲁侯稠在孟孙貜的陪同下出使楚国,并由此途径郑国。
而鲁侯稠在郑国,由于孟孙貜的过失,不知该如何答礼,所以的确是出了极大的洋腔。
这自然是使得鲁侯稠颜面扫地,但这也并没有打消鲁侯稠要入楚求援的决心。
只是,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当他们一路赶到乾溪,恰巧那时李然已经离开了楚国。
而楚灵王也正准备大举伐吴,更是对于季孙意如代表鲁国曾资助吴国一事是耿耿于怀。所以,对鲁侯稠也是爱理不理,不管不顾。
鲁侯稠说起自国的事情,楚灵王兴趣索然,扬言并无意插手鲁国的事。鲁侯稠见此,大失所望,只得怏怏回国。
不过,这次楚国之行虽然一无所获,却也最终导致孟氏宗主孟孙貜对季氏的倒戈。孟孙貜怨愤季孙意如令自己难堪,故而跟鲁侯稠反倒是越走越近。
孟氏作为鲁国三个大家族之一,倒向鲁侯稠,这也算得是鲁侯稠的一个意外之喜。
只不过,季孙意如对于鲁侯稠的举动其实依旧是掌握得一清二楚的。
鲁侯稠于暗中反抗他的那些事,他虽然明面上不作回应,但在暗处可也没少使绊子。
所以,鲁侯稠能做的其实并不太多。
他还需要等待时机,一个能彻底扳倒季氏的机会。
……
很快,一线曙光好像出现了。
鲁侯稠在一次与孔丘的交谈中,竟是意外得知了居然还有南蒯这么一个人。
南蒯乃是季氏的家臣,是费邑的邑宰,而费邑乃是季氏的主邑。
因为南氏替季氏看管费邑已历三世,费邑的民众也早已习惯只认南氏而不知季氏。
所以,季孙意如在继承季氏宗主之后,对这个家臣是极不信任。每每内部封赏的时候,也都会故意把远在费邑的南蒯给故意遗漏掉。
所以,南蒯对季孙意如也是极其不满,当然他更知道这木秀于林的道理,也知道季孙意是迟早有一天会将他清算。
很显然,孔子在季氏当差的这些年,通过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极强社交天赋,对于这些个季氏家族内部的八卦消息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所以,当孔丘献计于鲁侯,并陈述其中利害之后,便自告奋勇要替鲁侯前去策反南蒯,一同反抗季氏。
鲁侯稠闻之大喜过望,于是修书一封,交给孔丘,让孔丘前去暗中游说南蒯。
孔丘得到君命,自是不敢懈怠,连忙奔赴费邑去找南蒯。南蒯不认识孔丘,虽然孔丘也在为季氏做事,但其毕竟地位低下,认不出也实属正常。
所以,南蒯对于孔丘的到来,也不甚关心,甚至都没有屏退左右。
孔丘淡然一笑:
“南大人,今日丘乃是代叔仲大人前来拜见,实是有要事相商!”
孔子此时特意规避“叔孙”,只提“叔仲”,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南蒯也是颇为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人,稍一犹豫,还是让旁人退下。
很快,大堂里便只剩下南蒯和孔丘,孔丘见再无旁人,这才开口道:
“南大人,季氏对汝疑心甚重,大人可知?”
南蒯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虽说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毕竟说起来那也是自家的主公,平日里酒后乱说倒也罢了。现在在外人面前,自是不愿多说。
“当年季武子对我南家恩重如山,没有季武子,就没有我南家的今天!”
南蒯很简略的说了这么一句,孔丘一听,便知道有戏,他只说季武子对他有恩,但是对于现在的宗主却是只字不提。
“南大人此言谬矣,虽然季武子对南家有恩。但归根结底,南大人的一切,虽表面上乃是季氏所赐,但是实际上恐怕并非如此!”
“哦?何出此言?”
“南大人明鉴,季氏的权利说到底,也是鲁侯给的。若无国君,又如何能让南氏于费邑历经三世而无忧?能在这费邑如此逍遥自在?”
南蒯低头思索一阵。
“此言差矣,正所谓‘家臣不敢知国’,此为身为家臣之准则!故而即便是君恩,也难以替代家主!”
“自古以来,以天子为尊,诸侯只认天子,卿大夫只认诸侯,家臣只认卿大夫。此为天理,本就相安无事。但如今,朝纲不正,季氏更是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季孙意如,如今既也已对大人起了疑心,难道大人就没有别的想法?只顾在此方寸之地坐以待毙吗?”
南蒯侧目道: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季氏无德,亦无容人之量。如今季氏既不克己复礼,虐民无度,如今又对大人见疑,长此以往,大人迟早要为季氏所害。既如此,大人又何不竖义旗以张公室?若能直接替国君效命,日后受封,位列朝堂,岂不更好?”
南蒯陡然喝道:
“孔丘!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季氏小吏,竟然胆敢公然教唆我这季氏家臣反叛!我如今即便是将尔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孔丘却丝毫不惧:
“上行下效,家主既不认其主,身为家臣又为何要认其主?眼下国君反为季氏所欺,想必南大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国家昏乱至此,南大人难道就忍心视而不见?”
南蒯听罢,却是不再言语,而是继续等着,等着孔子接下来的话。
“更何况,此事若成,对大人,对于南家皆可谓大利!”
南蒯闻言,又慢慢坐了下来,并是低着头,认真考虑着孔丘的话。
这时,孔丘又再次开口道:
“大丈夫生逢乱世,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南大人如今不过守得一方城邑,民不过十万,兵不过数千。一旦季氏与大人反目,南大人又能仰仗于谁?还请大人三思!”
南蒯又犹豫了片刻。
“只是……季氏势大,恐难以为敌!”
“家臣而君图,有人矣哉!南大人既得国君支持,南大人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孔丘见南蒯已经被自己说动,这才抬出鲁侯稠这个招牌,并且将鲁侯稠的书信递交给南蒯。
南蒯接过书信,看了起来,发现确是鲁侯稠所写诏书,其意便是季氏架空君权,嚣张跋扈,虐民无度。以至鲁国如今民生凋敝,国将不国。望南蒯能够顺应天命,助国君除去季氏,以重振朝纲,若是成功,南氏将得封爵进邑,世代承袭。
面对如此诱惑,南蒯一时可谓心动不已。此事若是能成,对南氏而言,可是翻天覆地的转变,命运就此彻底不同,对子孙后代的益处,多不胜举。
南蒯迟疑片刻之后,便下定了决心。
“既如此,还劳足下转告君上,臣必将唯君命是从!日后定将竭尽全力,驱陪贰之臣而护我君威!”
孔丘抚掌笑道:
“南大人有此想法,再好不过,鲁国有救矣!”
孔丘回鲁侯稠处复命,鲁侯稠得知南蒯已经答应了下来,自是十分欢喜,认为季氏内部出事,季孙意如肯定会措手不及,此计当可成功。
——
第489章_叔孙婼的无间道
南蒯欲反叛季氏,但也知道孤木难成林的道理。只凭他一人,肯定是难以成事的。
于是他又暗中物色可以合作的人。
显然,叔孙氏宗主叔孙婼本应该是他的首选,但是由于鲁国三桓,表面上依旧是同气连枝的存在。许多事情叔孙婼是根本不方便出面的。
更何况,虽说叔孙氏一直在暗中与季氏较劲,但为了更好的保存自己,叔孙婼大部分时间反而更一直在韬光养晦。
毕竟,叔孙一族在叔孙豹死后,被竖牛这么一通搅和,可谓是元气大伤。而这时候,叔仲小便是出现在南蒯的视线范围内。
说起这个叔仲小,本是叔孙氏的一个别支,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众所周知的是,叔仲氏和叔孙氏之间的关系其实是相当的紧张。
而叔仲小也是和季孙意如走的更近一些。虽说叔仲小和叔孙婼是宗亲,关系上会更近一些,但在当时的这个时代,再同气连枝的宗亲,直接闹掰的也是极为稀松平常的。
兴许是因为叔仲小嫉妒叔孙氏在鲁国的地位,又兴许是是季氏的刻意拉拢。
总之,在外人看来,叔仲氏和季氏走得近,而与自己的本家叔孙氏更疏离。
因此,当时鲁国上下,很多人也都不屑叔仲小的这些个作派。
那南蒯,又为何会想到叔仲小来一起反对季孙意如呢?
那是因为,就在前不久,竟是又发生了另一件极为蹊跷离奇的事。
虽说蹊跷,却也让敏锐之人是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话说,这叔仲小,曾为了挑拨季氏和叔孙氏之间的关系,对季孙意如佞言:叔孙婼此前并无军功,反而先于季孙意如而被授为“三命”,其地位更是超越了其父兄,这于礼法不符,应该让他辞退三命。
其实要说叔孙婼被授为三命,这也很是正常,毕竟鲁侯稠与叔孙氏走的更近,鲁侯稠能授其三命,本就只需随便找些由头就是了。
只不过,对季孙意如而言就显然很是难受了。毕竟,三桓之中,谁先被授为三命,那么其他卿大夫见了他就都得先行礼。
虽然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道令人恶心的“礼法”枷锁,终究是季孙意如不想要的。
本来也不想叔孙婼接受“三命”的季孙意如,得此言论,自然而然的也是如此附和的。于是,二人就讨论着该如何让叔孙婼主动回拒“三命”。
然而,就还没等季孙意如正式在朝议时提出来,叔孙婼却公然在朝堂之上,直接当着文武众卿的面,质问季氏道:
“我们叔孙氏家门不幸,嫡子被杀,立了庶子,所以婼才有今日之地位。假如婼是因家难而受到责罚,婼甘愿领受!然而,三命之礼是国君下达的命令,若国君不废除这个诏令,那这一切均是婼应得的!”
“季孙大夫,听说大夫对此事颇有微词,不知这是不是真是大夫的主意?今日还请当着诸位大人的面,给婼一个说法,也好让诸位大人一起做个见证!”
季孙意如万万没想到,叔孙婼竟直接当众把事给直接挑明了。
这倒使得他一时极为被动,仓促间,季孙意如只得是唐突言道:
“这是你们家叔仲小的意思!可非本卿之意!”
很显然,季孙意如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了。
他本来是想拿“这可是你们叔孙家自己人说的”言论,来为自己站台。
但是,他这么一说,却显然是直接把叔仲小给顶在了杠头上。
叔孙婼斜眸看了一眼叔仲小。
“叔仲氏乃是叔孙氏的一个分支,他断然没有道理这么说。他之所以会说了,恐怕也还是为了迎合季孙大夫的意思吧?如果季孙大夫本就无此意,那他又如何会说出这等言论来?季孙大夫,你还是再解释一下吧!”
季孙意如只得是说道:
“本卿确无此意!正如叔孙大人所言,这一切都是叔孙氏应得的!不该辞受!”
如此一来,“辞三命”之事也只能是就此作罢。
但是,更为敏锐之人,经过此事,对于叔仲小其人的立场,却也有了另一番的考量来。
叔仲小本亲近于季氏,却最终为季氏所弃。叔孙氏和叔仲氏原本有隙,叔孙婼却反而为其出言袒护。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其实明眼人立刻就能洞察出其中的玄机。
当然,季孙意如也同样会意识到问题的不寻常
因为季孙意如对于“三命”之事本还在筹划之中,为什么叔孙婼竟会提前对他发难?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一方面是让季孙意如丢了面子,而且这其中又有两个可疑点:
一个是叔孙婼是如何知道这件事?其二,便是叔孙婼为何会一反常态,朝堂之上,为此等小事与他公然对质?且不留得半分薄面?
这可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极为低调沉稳的叔孙婼。
所以,季孙意如也势必就怀疑起了叔仲小。但他仅仅只是怀疑,他也不能以此证明说这就是他们两家合起伙来给他挖的一个大坑。
而且,季孙意如也完全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又何在呢?
如果叔仲小真的是叔孙氏的人,那为什么叔孙婼要直接把他给暴露出来呢?
这也是季孙意如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季孙意如为了“顾全大局”,一方面虽是开始提防叔仲小,但另一方面,也还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而季孙意如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叔孙婼的一步高招。
一方面,他早知道季孙意如会对此有所迷惑。
另一方面,就是如今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却是让季氏内的那些“有想法”的人,都算是摸清了一些门路。
就譬如南蒯,在他看来,叔仲小就极有可能就是叔孙婼安插在季氏身边的一个“暗桩”。
就算真不是如此,那叔仲小如今无端端的被季孙意如当众“出卖”,叔仲小难道不会心怀愤懑?
于是,南蒯便去找到了叔仲小,并是与他旁敲侧击的提及了欲以费邑反出季氏的想法。
叔仲小则是故作惊讶的看着南蒯:
“南大人,家臣叛主,可不是小罪啊!”
南蒯不由得一笑。
“那季孙意如自己享受着八佾之舞,却让国君只受四佾,逾礼之甚,天下罕见!若要论起罪来,季氏可是比在下大得多了!”
叔仲小听罢,却沉默不语。
南蒯则是又道:
“家主不认国君,于国不利,吾欲反出季氏,而归于公室。子更其位,我以费为公臣!”
叔仲小闻言,又慢条斯理的回道:
“南大人如此心系公室,实是难得啊。”
叔仲小也并没有马上答应南蒯,这却让南蒯颇为心急。
“叔仲大人,你难道不想从中出力吗?”
叔仲小淡然笑道:
“在下位卑,如今既得季氏赏识,一直在季氏手下办事。季氏不曾亏待于我,我又为何要这般做?”
南蒯闻言,却是一脸不屑的撇嘴言道:
“大人莫不是忘了?大人可是叔孙氏的宗亲!不久前,季氏在朝堂之上将叔仲大人出卖,这难道还不算亏待吗?南某实难以相信,大人竟真会一心一意为季氏卖命?”
叔仲小闻言,却一时无言,只过得好一会儿,这才迟疑言道:
“只不过……南大人虽有此心,但恐怕也太过于冒进了些?”
“季氏无礼,臣不臣,君不君。南某又有何惧?更何况,南某身在费邑,季氏却对我如此冷落,我等三世为季氏卖命,岂受得过这等的窝囊气?如今南某所想的,便是成为鲁国的公臣!可不再受这私家的怨气!”
南蒯的一番明言,最终是取得叔仲小的信任:
“大人之心,小已明了。在下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南蒯闻言大喜,更是立刻拿出鲁侯的密诏给叔仲小看,叔仲小在看完这道密诏之后,却是直接将其扔到身边的火盆里。
“此事切莫到处张扬,只于暗中进行便是,大人在费邑做好准备,我在这边自有安排,大人只管待我号令,到时举事,当可一举成功!”
南蒯得到叔仲小的首肯,也终是确认了叔孙婼的“无间道”身份,便是欢喜回去了。
毫无疑问,叔仲小其实就是叔孙婼安插在季孙意如身边的“暗桩”。
而所谓的“三命”之事,其实也是他们谋筹许久的结果,其实此举就是有故意“暴露”叔仲小的意思。
而如今,在这一番运筹之后,叔仲小这个鱼钩,果真是给他们直接钓上了一条大鱼来!
显然,费邑家宰南蒯,就是他们一直都等着的那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