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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昌平这个人,不能单纯的以“鹰派”或者说“鸽派”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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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沉毅的老丈人陆安世,就是一个比较纯粹的鹰派,强硬派,或者说愤青。
但是赵尚书不是。
正因为这个原因,当年杨敬宗执掌朝政的时候,沉毅的老丈人陆安世,气的辞官不做,回家教书。
而赵昌平却在朝堂上生存了下来,而且生存的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非要来判定赵尚书这个人性质的话,他应该算是一个偏“北伐派”的实干家。
也就是说,虽然他心里也有着北伐的愿望,也愿意看到北伐,但这也只是他的一个愿望,对于赵尚书来说,他更倾向于做好眼前的事情。
比如说,眼下中书的宰相们,都不同意朝廷在这个时候动淮河水师。
所以,赵昌平也不能特别鲜明的支持沉毅。
这也是他只派了张简过来送沉毅的原因。
城门外,师兄弟两个人一路步行,张简看着沉毅,微微叹了口气:“子恒,赵阀盘踞淮河水师多年,在淮河水师内部,早已经根系深厚,盘根错节,你这一趟虽然顶着个钦差的身份,但是未必查的动他们。”
“如果查不到什么,也不要跟他们硬来。”
张简叮嘱道:“保重自身要紧。”
“师兄放心。”
沉老爷面色平静,笑着说道:“我身上有钦差符印,杀了我与竖旗造反无异,我见过那位赵大将军,他做不出这种蠢事。”
“况且,赵家还有不少人住在建康。”
赵阀六十年来,已经传了四代人,因为占据了社会资源,不用担心养不活孩子,四代人下来,当初那位赵大将军的直系后裔,也差不多有了近百人。
这近百赵家人,大多都住在建康。
而淮河水师里的赵家人,差不多也就一二十个人而已。
毕竟历代大陈皇帝也不是蠢物,在给赵家大量放权的同时,自然也要想法子约束他们。
“话是这么说…”
张简微微低头,叹了口气:“但是我心里总有一些不太踏实。”
“放宽心。”
沉老爷倒是不怎么慌,他微笑道:“最多也就是无功而返,我要是真的无功而返了,说不定朝廷里的几位相公,还会嘉奖我一番。”
“子恒你倒是乐观。”
张简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昨夜我一宿都没有睡着觉,总觉得战事要起了。”
“要是这一次,因为淮河水师乱了,北朝南下,说不定会闹成什么模样。”
沉毅微微摇头:“没有师兄想的那么严重。”
“陛下只是让查淮河水师,又没有对北齐宣战。”
“是没有对北齐宣战。”
张简苦笑道:“那齐使朱满的事情,为兄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子齐人,已经气呼呼的离开了建康,直奔燕都去了,谁也不知道,那胡帝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着恼,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相比较来说,张简这个人,其实也算是偏“鹰派”的。
可是太平日子已经过得太久了。
当年的世宗南渡,也已经离现在太远太远。
以至于即便是张简这种人,在嗅到战事的味道之后,心里多少也会有些紧张。
“师兄放宽心,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沉老爷微微低头,澹澹的说道:“即便出了事,陛下那里,也有法子控制。”
皇帝虽然年轻,但并不适合头脑简单的领导。
他先前忍了赵家这么多年,当初赵家的四姑娘打了沉毅,他甚至还捏着鼻子给赵家擦屁股,给沉老爷升官,以平息沉毅的怨气,这就说明,皇帝是能忍的。
要知道,洪德七年淮河水师大败之后,皇帝陛下约见赵禄的时候,还笑呵呵的给他封赏呢。
而如今,皇帝之所以派沉毅去淮河水师查事情,就说明他对淮河水师,已经有把握了。
而且是比较大的把握。
皇帝的后手,沉毅自然是不能统统知道的,不过他知道其中两个。
一个是已经在松江府集结的沿海都司的两万兵马。
另一个是,今年上半年,他在沉毅的帮助下,重新整理的禁军。
手里有这两股兵力,不说别的,皇帝陛下最起码,有把握在淮河水师造反的情况下稳住局面。
正因为如此,沉毅也才会放心北上,去趟这趟浑水。
张简一路相送,一直把沉毅送出城五六里路,这才与沉毅分别。
与张简分开之后,沉老爷才上了自己的轿子。
是的,这一次,沉老爷算是第一次正经坐了一回轿子。
因为他这一次,是正经以钦差身份出行,一路上以钦差仪仗北上,以钦差的身份,代天子巡视淮河水师。
倒不是沉老爷摆谱。
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以赵阀的势力来说,如果不这么干,而是“微服私访”,那么可能人还没有到淮河水师大营,就被人给弄死了。
这个钦差仪仗,钦差的身份,对沉毅来说,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大陈的淮河水师大营,非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在整个淮河沿线都有布防,不过淮河水师的总兵府,却是有确定位置的。
这座总兵府,位于建康偏西北方向的凤阳府城里,就在淮河边上。
凤阳府距离建康不算太远,差不多也就是三百里左右的距离。
只不过因为,沉老爷用了钦差仪仗,行进的速度要慢了很多,三百里的路,估摸着要走十来天才能赶到。
一直等到第八天,沉毅的钦差仪仗,才终于到了凤阳府境内。
刚进凤阳府,沉毅明显就感觉到,附近的“眼睛”多了起来。
他也没有在意,依旧每天该有多远走多远。
等到第九天上午,终于有一队骑兵,出现在了沉毅的钦差仪仗面前。
骑兵队伍里,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很是干脆利落的跳下马,然后拦在了沉毅的轿子前,对着沉老爷抱拳行礼,声音低沉。
“淮河水师千户赵涿,奉赵大将军之命,前来迎接钦差大人!”
他声音很大,轿子里的沉毅,也听得清清楚楚。
沉老爷掀开轿帘,先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赵涿,然后矮身下轿,走到了赵涿面前不远处。
他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赵涿,两只手揣在了袖子里:“原来是老熟人,赵公子还认得我否?”
“认得。”
赵涿抬头,不卑不亢。
“是两榜出身的沉翰林,我们旧日在建康见过。”
“怕不是见过这么简单罢。”
沉老爷笑眯眯的问道:“令妹许人了没有?”
赵涿闻言,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随即微微低头:“赵某家事,恐怕不需要与钦差交代罢?”
“与故人闲聊嘛,赵公子何必这么生份?”
赵涿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钦差大人还公事公办罢,我与大人,没有什么私事可聊的。”
“这可是赵公子自己说的。”
沉老爷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澹澹的说道:“撇去私交,那咱们就公事公办。”
说着,沉毅打量了一眼赵涿,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属下们,澹澹的说道:“赵公子现在,是淮河水师千户了?”
赵涿默默点头:“是。”
沉老爷背着手,静静的看着赵涿:“五品千户,见到朝廷的钦差,便只是抱拳了事?”
赵涿勐地抬头,看向沉毅。
的确,他刚才对沉毅行礼,的确有些不合规矩了。
要知道,沉毅现在可是代表皇帝的!
莫要说他这个五品的千户,就是从一品的大将军赵禄,此时见到沉毅,按照规矩,也应该跪在地上给沉毅磕一个!
不然,就是大不敬之罪!
赵涿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随即,他咬了咬牙,退后几步,缓缓单膝下跪。
他的一众下属,也跟着单膝下跪,对沉毅低头行礼。
赵涿语气生硬而又冷漠。
“淮河水师千户赵涿,拜见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