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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从生活区到试爆驻点的上百公里,驻点前往爆心的距离无疑要近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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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驻点后短短半小时不到。
车队便来到了一处还算开阔的戈壁滩上。
咔——
过了几分钟。
徐云、陆光达、张同志等人先后从车上走了下来。
下车后陆光达用左手在额前搭了个小手棚,看了眼远处被黄沙遮蔽的天空,眼中露出了一丝喜意:
“张同志,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呀。”
一旁的徐云等人亦是点了点头。
他们所处的这块区域从大范围上看位于整个戈壁滩的最低点,地质结构极其夯实,一看就知道能负载高强度的实验。
同时区域的西北部还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脉,高度虽然也就一两百米上下但横向的占地面积却很广,正正好阻挡住了不少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沙。
要知道。
原子弹试爆对外界条件的需求度还是很高的,这种先天就能隔绝部分沙尘的区域自然价值不菲。
听到陆光达的这番话。
一旁的张同志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地方?当然是个好地方了。”
“毕竟这里可是七位战士用性命换来的宝贵地点啊。”
陆光达顿时一怔:
“七位战士?”
张同志沉沉的点了点头,从兜里取出了一根卷烟燃起,片刻后悠扬的吐出了一道烟圈:
“两年前的四月份吧,当时组织上已经定下了马兰基地的生活区位置,我和张志善同志带人进一步寻找最终试爆地点。”
“那时候我们带了52位战士和六位向导,开着六辆车深入罗布泊。”
“罗布泊的面积很大,所以我们便采取了每到一个区域后便以组也就是一个班为一个基本单位的搜索方式进行探索。”
“我们沿着库米什、乌什塔拉一路向西,但就在四月底的一次分组探索时我们遇到了强烈的沙尘暴,沙尘暴过后,我们发现XX连下属某班的成员没有与归队汇合。”
说道这里。
张同志的眼中露出了浓烈的沉重与痛惜:
“发现那一情况后,我们剩下的同志立马原地进行了搜救,但却一无所获。”
“于是我们立刻通过无线电联络了在生活区驻扎的XX兵团,在周围一带进行了高强度的搜救。”
“最终在七天之后,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七位同志的遗体,其中书记员姚振同志至死都拿着地图在记录着方位”
结果张同志话没说完,徐云的身边便骤然响起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位同志,你说什么?!”
徐云下意识转过了头。
只见此时此刻。
基地随行的几位专家中,正有一位五十左右、两鬓斑白的小老头颤颤巍巍的走出了队列:
“姚振就是在这儿牺牲的?”
看到此人的瞬间,徐云的心中便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来自221基地的姚笑林姚工程师。
徐云和姚笑林第一次见面是在数个月前,当时基地方面为了测量天气参数特意从首都运来了几套测量仪器,姚笑林负责的正是其中一套湿度仪的安装。
但当时由于条件所限,安装湿度仪的高塔无法提供稳定的测量环境,于是徐云便拿出了阻尼器的原理解决了这个问题。
也正是靠着阻尼器的这一小步,徐云才有了后来拿出气象多普勒勒卫星的机会。
陆光达负责的这次小型核试验涉及到了不少工程方面的细节,所以基地方面在询问了姚笑林本人意见后便将他加入了专家团中。
不过徐云之所以认识姚笑林,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初的偶遇。
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原本历史中姚笑林一家的遭遇:
姚笑林的父亲和哥哥早年在抗战中从事敌后交通员任务,分别在41年和43年壮烈牺牲。
他的四个儿子则有三个当了兵,老大与老三在当初那场半岛战役中壮烈牺牲,将英魂永远的留在了那座半岛。
老二失踪在了寻找博斯腾湖的过程中。
老四则与姚笑林同时入选了221基地的副业建设大队,后来在爆轰试验场三号工位进行数据收集,姚笑林和老四在一年后在三号工位的坍塌过程中与时任炸药总工程师高元明父子同时壮烈牺牲。
而张同志此时提到的姚振这个名字,加上众人现处地点还有姚笑林的表现
莫非那个姚振就是?
于此同时。
看着一颤一颤朝自己走来的姚笑林,张同志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姚振同志的遗体就是在这附近找到的,请问您是”
姚笑林痛苦的看了他一眼:
“我是姚振的父亲,我叫姚笑林,张同志,请问姚振遗体被发现的具体地点在哪里?”
张同志嘴角嗫嚅了几下,这位行事历来粗犷的军人,此时也变得有些拘束沉默了起来。
过了片刻。
张同志深吸一口气,指着众人一百多米外的一处乱石堆说道:
“姚振同志他们当初的路线和我们来的方向差不多是重合的,所以被发现的时候离这里不是很远,就在那处乱石碓的后面。”
张同志话刚说完。
姚笑林的身子便是一震,整个人当即离开队伍,飞快的向着乱石堆跑了过去。
结果刚没跑两步,姚笑林便因为步伐太急而重重摔到了地上,但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疼痛般三两步从地上爬起,继续朝乱石堆冲去。
五十多岁的瘦小躯体,在此时却爆发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张同志等人见状忍不住叹息一声,也快步跟了过去。
当徐云在牟方东的协助下来到乱石堆边上时,姚笑林整个人已经趴倒在了地面上,木木的看着面前其实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石碓背阴面。
随后张同志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指着其中一块相对光滑的石头说道:
“笑林同志,姚振同志在被发现的时候就靠着这块石头,怀里抱着他们勘探出来的线路图示。”
“后来我们翻遍了几位同志的身体,都没有找到遗书之类的东西。”
“当时由于几位同志的遗体已经唔,不太合适存留了,我们便在当地进行了火化,目前他们的骨灰被保存在了罗布泊基地的烈士墓里。”
听到张同志这番话。
姚笑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张同志所说的石头,烈日炙烤下即便是背阴面的石头也带上了一些温度,在很短暂的瞬间,姚笑林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孩子的体温
“爸,鬼子已经被赶跑了,可是爷爷怎么还没回来呀?”
“爸,我要参军了。”
“爸,大哥和老三牺牲了”
“爸,老领导来了信,要我归队去一个地方执行任务,我是书记员,大伙儿都不识字,队里离不开我。”
“万里关山,爸,您和老四多保重,小荣也托您照顾了。”
过往一幕幕飞快的从姚笑林的脑海中掠过,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他收到的最后一封电报上:
已达部队,一切安好,父勿念。
想到这里。
姚笑林内心中的悲伤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闸门,整个人死死的抱住了那块石头,一如当初抱着呱呱坠地的姚振一般,整个人瞬间老泪纵横:
“阿振”
一旁的徐云见状,亦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古语有云,青山有幸埋忠骨,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这片荒凉的戈壁滩。
能够让英烈沉眠于此,是这片土地的幸运。
过了一会儿。
待姚笑林的哭声稍微减弱些许后,张同志再次走到了他的身边:
“笑林同志,姚振同志他们的牺牲我要负很大责任,虽然言语改变不了事实,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听到张同志的话。
姚笑林强忍悲痛的摇了摇头:
“张同志,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们已经尽力了。”
“我听说阿振他们失踪后整个驻点的人都出来搜救了,在这种鬼地方走丢人不说命不命的吧,怪你们肯定是没有道理的。”
姚笑林虽然悲痛万分,但整个人还保留着一些理智。
他很清楚姚振等人的失踪和张同志没有直接关系,早在进入罗布泊之前组织上就询问过所有参与者的意见了。
更别说姚振失踪后基地派出了上千号人进行了大范围搜索,甩锅给张同志他们是不合理的。
姚笑林在两年前收到姚振牺牲的消息后便已经有了这种觉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主动申请去221基地负责工程和测绘任务了。
从父亲到儿子,一家三代的性命都贡献给了国家,姚笑林并不后悔。
又过了小半分钟。
姚笑林忽然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抽动了几下鼻子,抬头对陆光达等人说道:
“陆主任,张同志,对不起,让你们陪我这老头子干等了这么久。”
“咱们时间紧迫,要不还是抓紧时间准备实验吧。”
陆光达则与张同志齐齐摇了摇头。
没错,他们的时间确实很紧迫,但时间再怎么有限,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去催促姚笑林。
现场包括徐云在内有一个算一个,人人脸上都只有缅怀与敬意,丝毫看不出任何不耐或者催促。
不过眼下姚笑林既然主动提出了开始试验的想法,那么陆光达等人倒也没有刻意在等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张同志先安排了一位来自马兰基地的随行医生带着姚笑林下去歇息,他与陆光达则开始准备起了小型核试验的各项工作。
咔咔咔——
运输车的车厢很快被开启,各种物资很快便被从内部搬了下来。
首先被搬运下来的是一个封闭的大箱子,开启后可以看到内部装着很多光盘大小的圆形磁片。
这些磁片的来历徐云并不陌生,赫然便是他从德国hochtief公司交易来的线性震荡检测元件。
在前一阵子的时候。
考虑到德国方面随时可能发生变数,首都方面便加大力度生产了很多驴浆薄膜,和德意志方面换取了一大批全新的hochtief线性震荡检测元件。
按照李觉和徐云的说法。
光是这批线性震荡检测元件的数量就足够支撑原子弹项目的消耗了,不过距离负载氢弹实验还有不小差距。
可惜驴毛的生长周期还是太慢了,导致驴浆薄膜的产量卡在了一个上限。
徐云对此也表示了遗憾,然后给了李觉一个后世从周善院士那边得到的驴毛生发配方
咳咳
视线再回归现实。
“这次基地方面一共拨来了160枚线性震荡检测元件。”
打开箱子后,陆光达直接拿起了一个样本,对张同志等人说道:
“张同志,接下来请你安排人手,把这些元件均匀的分布在直径四公里的范围内。”
“每个元件在临行前都已经被做了标记,刻着数字1的可以直接水平放在地上,刻着数字2的需要垂直插在地面或者靠在石头上,数字3的要放到观察物的内部”
陆光达很仔细的介绍了一遍元件的具体分配,并且着重强调了一番回收的事宜。
这其实也是基地第一次进行大范围的脱离终端的数据采集——在爆轰试验场中,hochtief线性震荡检测元件都是会连接到一处埋在地下的终端来收集数据的。
但眼下这种条件显然没法拉设备线搞终端连接,所以基地方面在每个元件的后方都加入了一张打点计时卡,通过这种比较原始的手段进行数据存储。
至于能不能行这还就得看最终的实验了。
反正主区域这边还是有不少元件连着终端的,算是一个兜底性质的副实验。
分法元件的任务交到了沈愿符带领的加强排手里,他们在护卫陆光达和徐云之前一直待在试爆驻点,对于周围一带的环境要比普通人熟悉很多。
在沈愿符离开后。
张同志则带人从另一辆运输车上取下了
十几笼的鸡。
注:
在原子城牵线下我联系上了姚振先生的儿子姚卫荣老爷子,原本这段情节我是想让姚振成为一个失忆难民被柱州同胞捡到然后和姚老爷子相聚的,但姚老爷子表示这段历史不用修改,姚振先生给他们家族带来的精神激励要大于文学创作中‘复活’带来的慰藉,相当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