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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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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朱存渠就化名朱曲,在京营中安生下来。

    至于京城,除了六部堂官、内阁阁老们外,其余的人只知道太子去历练了,倒是不知其去了哪里。

    但只要有心打听,就会知晓太子去了京营。

    可惜,京营与他处不同。

    天下的兵权之中,五军都督府只能管束边军和巡防营,而京营,拥有专门的京营御前司管理,就算是勋贵也很难插手。

    作为队正,拥有正式军衔的军官,他有独立的帐篷,只是没有服侍的亲兵。

    卯时刚到,朱曲就被迫起床,刷牙洗脸,自己叠被子,然后与军中士兵们一起吃饭,操练。

    他本以为是一些正步,劈砍训练,亦或者放枪,谁知道竟然是障碍跑。

    沙地,石地,草地,水沟,泥地,土墙,七八种各色状况,组成了两里长的越野训练地。

    队正即使是军官,也避免不了训练。

    两三趟下来,朱曲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兄弟,歇歇吧!”乘凉的营正笑道:“你刚来,还不习惯,这最起码得跑五趟才能休息。”

    “跑完之后呢?”朱曲气喘吁吁道。

    “那就是练操了,走正步一类的。”营正轻声道:“然后就吃午饭,再就是下午的各营配合训练。”

    “至于大操,那是五日一练,如今还有几天呢!”

    到了午时,虽然春光明媚,但依旧秉持着休息一个时辰的午餐时间,宽松的很。

    只不过,京营的食物,就让朱曲难以忍受了。

    大块的肥肉,海带汤,油腻的厉害,让他忍不住反胃。

    但身边的将士们却吃得很开心,一个个大口嚼饭。

    尤其是那米饭,一看就是陈年糙米,一点也不圆润细长,咀嚼着就很卡喉咙。

    “吃呀!”一旁的营正,带着一群军官们开小灶,除了肉类以外,没人还多了一个煎蛋,以及些许的爽口咸菜。

    “恩!”尝试吃了几口,累了一上午的身体瞬间极具胃口,吃了就停不下来。

    足足一碗肉,两碗汤,以及两碗米饭,全部被干掉。

    肚子饱饱的,朱曲感觉好舒服。

    那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吃到如此多的饭。

    “我知你是大户出身,看不起糙米,陋食,但兄弟们都是家境贫寒,隔三差五有肉吃,就很不错了。”

    营正笑道:“况且训练强度那么大,肚子没油可不成。”

    “三天一肉,那其他两天怎么办?”朱曲问道。

    “菜里放油。”营正随口道:“那些野菜青菜,必须要放豆油。”

    “黄豆可好,豆油可以炒菜,豆渣可以喂马和牲畜,就算是做成豆腐,也是非常可口的一道菜。”

    “当然,咱们这些人得吃猪油。”

    朱曲默然。

    一连好几日,他慢慢适应了军队训练的强度。

    待到大操时,他才觉察到厉害。

    整个团,三千人,浑然一体,有条不紊的进行操练,或前进,或后退,或前军变后军。

    这一趟下来,普通士兵觉得很累,但军官们则是最累的。

    因为他们不仅劳力,还得劳神,时刻注意团游击将军的号旗,而且还要听鼓声。

    一丝一毫都不能乱。

    但凡出了些许的差错,整个队伍就乱了。

    虽然大操练很累,但士兵们却积极踊跃。

    因为这一天三餐都会加肉,从早到晚都有肉,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朱曲却感觉精疲力尽,甚至双腿都打颤。

    这不亚于打一场仗。

    平常的训练不需要穿甲,而在这五日一操中,这样整天身着铠甲,不得卸下。

    几十斤的铠甲,太折磨人了。

    这些时日,对于京营,他倒是了解了七七八八。

    四大营自不必提,东西南北,保护着京城。

    而京营士兵们的来源,则是在顺天府、河北招募,挑选合适的人员,操练三个月。

    这叫练兵大营。

    练兵大营都是有京营御前使司操办,就连兵部都插不了手。

    新兵们熟悉了京营的规则,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就会被下放到各团中。

    这样一来就能有效的避免兵为将有的局面,也会避免士兵抱团。

    在平常时期,军官们需要遵守京营御前使司衙门制定的训练计划,将领这个裁决力度很小,只是执行者。

    同时,京营中的规矩,都极其森严,凡有违背的,都由军中的军法官执行。

    将领们都很难插手,即使他们求情了。

    让这位太子爷最为震惊的,莫过于下午至傍晚,为期一个半时辰的随军学堂。

    所有人包括营正以下的军官在内,必须要学会一千五百个汉字,平常还会进行抽查。

    在操练之中汗流浃背的士兵,在随军学堂之上,却是哭笑不得,手中的笔仿佛重达千斤。

    条条框框之下,京营虽然有许多老兵流失,但却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

    太子感叹道:“父皇治军如此严苛,难怪京营横扫天下。”

    半个月转眼即过。

    这时,化名朱曲的太子,则拿着自己的军牌,以及那名为存折的本子,来到了天下钱庄取出自己的饷钱。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钱庄取钱。

    士兵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倒是也不急切,聊着天,眨眼间就取了钱。

    傍晚就得放假,十天一休,下午自然就是发放饷钱的好时机。

    轮到他的时候,递上了铁制的军派。

    正面写着他的年岁,户籍,相貌描写,反面写着军职,部队名称。

    只要升官,军牌自然就会被换掉。

    “朱曲?队正。”

    军法官负责发放饷钱,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严肃,带着些许的笑容,士兵们放松了许多。

    “没错。”

    “你这军牌还是新的,想必是刚升官不久。”军法官轻笑道:

    “拿了钱,可莫要去嫖赌,回家给婆娘扯一身新衣裳,可比什么都强。”

    说罢,就盖上了印章,然后掏出了布袋,数下饷钱。

    而朱曲也同样签字,按上指纹。

    只见存折上,盖着一个已领的章,上面写着日期,一行一个空格,倒是简单明了。

    他这时候才瞧明白,前头写着绍武十八年二月字样,后面空白处,则盖着章:

    通州第七团,军法官程解

    而再后面,就是他的指印了。

    至于在桌案上,军法官的账本上,不仅有印章和他的签指纹,还有签字。

    甚至在那个账本之上的角边,还有记录员、游击的署名。

    若真的是有吃空饷,冒领的,谁也逃脱不了。

    细密严谨,可见朝廷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要知道在前明,军饷这玩意儿只是发给将领,这也是吃空饷,以及养家丁的由来。

    而明末之所以盛行养家丁,除了将领们的私心之外,最大的因素则在于朝廷没钱了。

    一万人的军饷,只够五千人吃喝的。

    与其五千人都是穷哈哈,还不如养一千精锐,让其余四千人当乞丐,这是不得已的法子。

    拿着存折本,他转过弯,来到了又一处空地。

    这里的粮草堆积如山。

    同样,存折上需要进行盖章。

    作为队正,他的俸禄相当于两个士兵,也就是四块银圆,两石粮,

    钱倒是好办,这两百多斤的粮食,倒是让人头疼。

    军法官则笑道:“军营外就是小镇,你可以叫几个手下把粮食抬到镇里卖了,虽然吃亏了些,但总比拿回家强。”

    “当然,你也可以存在这,只是一个月要交一斗粮。”

    好家伙,这是真贵。

    朱太子哪里肯惯着他,直接叫几个人抬到镇里粮铺卖了去。

    通州作为粮仓所在,粮价虽然不受朝廷限制,但价格便宜,一石粮不过六毫银。

    两石陈粮也只是兜售一块银圆罢了。

    “队正,这些粮食带回家吃也不错,比市面上的糙米好多了。”

    军中发下的自然是一年的陈米,但到底也是精米,吃上去自然比糙米强。

    “是啊,您正好休沐,雇辆牛车,几个人拼一下,就能装回去。”

    军中九日一假,一个月最多三天假,许多人就凑够三日才休。

    军中也知道调整,故而有的人上旬休三天,有的中旬,有的下旬,时刻保持军中有大半人。

    这样一来,休沐时几个人雇车,凑在一起就能把粮食运回家了。

    朱存渠哪里敢雇车?

    卖了粮后,几个侍卫就再军营外跟着他,然后赶出一辆马车,直接往京城而去。

    两者相距五十里,宽敞的官道倒是平坦,一个时辰就抵达京城。

    此时天刚擦黑。

    换了一身衣服,他急忙去见皇帝。

    “不错,干练了许多,也精神了。”

    皇帝见到略显精瘦的太子,满意地点点头。

    原本的太子,虽然不是什么肥硕之人,但这怎么也隐藏不了那股贵公子的气质。

    也就是那股贵气和骄气。

    形象的比喻,就是历史上的项羽、袁绍,只能不断成功,但却经受不了失败。

    如今看来,太子改变了不少。

    朱存渠心中苦笑,天天训练,能不干练精神吗?

    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了京城有人非议五日一操太勤了。

    实在是这样的强度,军官们精神疲惫得很,不亚于打一场仗。

    “父皇,京营十余年来,倒是一直秉承着旧习,精锐异常,但儿臣却觉察到,如今京营近半士卒,都是由京畿百姓招募而来……”

    “你的意思?”这话很是平浅,朱谊汐立马听得明白,眉头一蹙。

    当年之所以把京营招募放在京畿,莫过于这里属于天子脚下,天下首善之地。

    寻常知府,不过四品,而顺天府尹却被皇帝拔为从二品,高了三级。

    明末大旱,天底下不知饿死了多少人,但北京城却安稳,只是最后被瘟疫袭击了。

    毕竟就算是亲儿子,也有亲疏之别。

    就如同秦之根基在关中,而大明最为亲近的,莫过于河北和顺天府了。

    “长此以往,怕是京营之中,尽是所谓的冀党了。”太子小心谨慎道:

    “且,勋贵们都居京城,城外有不少的庄子,影响力不小……”

    朱谊汐点点头,此时陷入了思考。

    很显然,如果长期在河北招兵,很有可能还会疏远其他地方百姓,军中出大勋贵都是河北人,这就危险了。

    “说说你的想法。”

    “儿臣以为,可以在各省募兵大营,然后在练兵大营操练,再下京营。”

    太子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心道:“京营今年需招募多少人,就向各省招募多少……”

    “这个想法虽然缺点众多,但不失为个好法子。”皇帝点点头。

    全国招兵缺点很明显,方言不一,回家问题等,困难重重。

    但有汇集天下精兵这个优点,就足以了。

    就像是京营老兵散去各地当乡老,河北乡老能有本县,本府的乡老亲切?

    京营每月两块银圆,一石粮,看上去不高,比满清八旗少多了,但这是纯赚的,包吃包住包衣。

    历朝历代当兵的,两汉良家子、隋唐府兵,都要自备干粮和铠甲,宋朝的饷钱还要扣除衣袍、吃食,表面上看起来俸禄高,其实剩余的着实不多。

    再加上包分配,在咱们新明朝当兵,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福利。

    这种福利岂能让京城百姓独享?

    想着后世京城那种种特权,朱谊汐顿时带入后平民百姓角色,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父子聊了几句,末了,皇帝随口道:“忘了与你说了,五月份,京营与边军轮换,你将去辽东。”

    “儿臣去多久?”

    “这几个月太子妃要抓紧了,几个妾室也带去吧。”

    皇帝没有直言,但太子明了。

    允许他带女人过去,没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春暖花开之际,皇帝也静极思动,思考着军队的情况,他忽然想起了后勤辎重了。

    去一趟通州,其实也不错。

    对此,太子却心生感动:“父皇果然不放心我……”

    御驾轻车简从,迅速地抵达通州。

    很多人知道通州是粮仓,但却不知道通州也是军粮的再加工之地。

    行军打仗,笨重的军粮自然是不可取的,只有那轻便、简单,能够迅速填饱肚子的军粮,才是优选。

    打仗,其实打的就是后勤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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