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北京这个地方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皇帝微行到内阁,见到了正在当值的夏完淳和王夫之,并且和他们有过一番攀谈的事情,很快通过有心人的追问得到了完整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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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夜游之事瞬间哄传官场,中书舍人们悔不当初。
甚至连几个阁老,都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守夜。
偌大的北京城,也因此多了不少的说项。
不过,对于勋贵武臣们来说,皇帝的信赖不过是基础,最根本的还是功勋。
文官的弹劾留中不发。
其中的意味,极其深远。
立志于建功立业的勋贵们红了眼,西方如此之大,战功还会少吗?
一些武夫们开始上书,要求去往西方任职。
话说,如果不是高一功没有子嗣,又准备把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继承爵位,朱谊汐是肯定得换将的。
思量再三,皇帝终究还是有了动作。
调派数名伯爵、侯爵西去,担任要职,以为压阵制衡。
随后,云南总兵李定国也被调回北京述职,然后派往甘肃担任青海总兵,受其调遣。
而陕西、宁夏,四川,更是调集数十万石军粮北上,协助其解决粮饷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皇帝西进之策势在必行。
而在十月中旬,一场大雪席卷了北京城,封禁京城,其彻底地宣布入了冬。
每日入京的煤车数以千计,为百姓们贡献温暖。
而对于在吉林的辛文成来说,吉林的冬天,早在九月初就已经到了。
大雪覆盖着地面,厚达数尺,万籁俱寂,一片白色,根本就没有行人走动,人马皆疲。
这个时候,驯鹿就派上用场,雪橇成了主要的工具,惹人喜爱。
“走,再去看看。”
辛文成不顾辛劳,赶着驯鹿在城内外巡视。
第一次在吉林过冬,一切都是那么的艰难。
燃料,吃食,住房密封,乃至于日常的大小便问题,都成了所有人的苦恼。
对于,辛文成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个去解决。
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的几年他都在吉林度过,第一年是个硬骨头,必须得啃下。
燃料问题,木柴不够,他动员所有的军队,砍了近一个月的山林,然后又趁着冬天没来时囤积煤炭,从辽东开原千里迢迢运来,就是为了保证不被冻死。
吃饭,蔬菜没有,那就腌制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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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炕,解决半夜冻死问题。
大量交换来的皮草,则解决了军队、百姓们的出行衣着。
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才将将解决了吉林城的过冬。
可以说,只要过了这个冬天,明年的吉林都司,将会迸发出极大的力量。
巡视了一圈回来,辛文成冻得脚疼。
他连忙换下了湿透的皮靴,里面的羊毛也不保暖了,泡在热水之中才缓过来。
家人的服侍,总是贴心和适当的。
“报,将军,黑龙江来信。”
“哦?”
辛文成一愣,这才想起来北方还有一个比他还要困难的黑龙江将军。
眨了眨眼,他忽然意识到,屯兵在宁古塔的王世国,好久没通信了。
“快些拿过来。”
他一边泡脚,一边拆着书信,嘀咕道:“可千万不要出事。”
信封一拆,开头就是报上平安。
不过话音一转,王世国则开始诉苦起来,要求支援。
辛文成咬着牙看完,琢磨了半晌,才艰难地应下:
“拉三千套棉衣,两千石粮食去宁古塔。”
而得到辛文成的回礼后,王世国在宁古塔大喜过望。
前一两个月他去了奴尔干城,在黑龙江入海口见到了几成废墟的城池,也巡视了附近的部落。
宣告大明的归来。
回到宁古塔后,他这才开始塑造火炕,砍伐燃料,屯积粮食等行为。
但是再怎么努力,也缺乏的很,毕竟距离辽东也太远了。
宁古塔到吉林城七八百里,吉林到辽东也八百里左右,可以说长达一千六百里的距离,让一切的物资都成了稀缺玩意。
“太好了。”王世国高兴极了,他拍了拍手,道:“待到来年开春,等雪化了,咱们的那些皮草就能去兑换大量的银子,到时候就能发展起来了。”
想起奴尔干城改叫黑龙江城,王世国心头就是一阵火热,这是自己未来几年的府邸,必须得好好经营。
“将军。”这时。投靠他的一名宁古塔披甲人昂首道:“我听说,黑龙江附近的支流中,有几条经常能捞到金沙。”
“即使咱们这里天寒地冻,黄金也是硬通货,能够交换到大量的粮草物资……”
“金沙?”王世国大喜过望。
相较于皮草,黄金可是货币,可以直接买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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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金沙——
如今困扰黑龙江都司的就是人口问题。
如果用淘金来诱惑那些人北上定居,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劳动力。
亦或者,还役使那些部落为自己淘金,赚取财富。
即使只是在宁古塔附近转悠,这几个月来归附的部落已经超过二十个,人口总计两万余人,也算是阶段性地成功了。
“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明年建好黑龙江城,到时候就能通过海上通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念叨了几句,王世国心情好了许多。
他当然不知道,由于满清去往了贝加尔湖地区,断绝了俄罗斯人东征的脚步,不然的话,黑龙江上游的雅克萨就会在这几年持续南下,骚扰黑龙江地区的部落。
而此时,在贝加尔湖地区,也到了入冬之时。
规模宛若大海的贝加尔湖,在此刻千里冰封,宛若一块平地,大量的人群出没湖面,寻找薄弱处开凿,然后用拖网来捕鱼过冬。
如此震撼的场面,在整个北方是头一遭。
布里亚特人是纯粹的蒙古牧民,缺铁,缺布,缺乏一切的手工物品,大规模的捕鱼网自然没有。
而这一切随着满清的到来,成为了旧历史。
大量的布里亚特蒙古人被编入八旗中。
其中有近万名勇士,被编入满八旗,成为了中梁砥柱。
部分人被编入蒙八旗,而大部分普通牧民,则成为了包衣,替八旗子弟放牧。
没错,虽然赶走了罗刹人,但布里亚特人还是摆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
只不过相比于罗刹人的烧杀掳掠,满清的手段更为高级一些,拉拢贵族,分割草原,奴役牧民,三大手段整出,顿时收获奇效。
经过一番整理,布里亚特人共计二十万,在贝加尔湖东西两侧,有时候还跑到呼伦贝尔地区游牧。
喷到了如此一块肥肉,瞬间上满清恢复了几分实力。
其中,满、汉、蒙八旗主力,总兵力再次突破了十万,虽然良莠不齐,但也是一个极其唬人的数字。
“全国共有十二万户,其中八旗子弟八万户,余者都是布里亚特人。”
在巴尔古津城内,修缮齐整的书房中,年轻力壮的顺治皇帝坐在主位,一旁罗列着文武大臣。
其中文臣以范文程、洪承畴为主,而武夫则是八旗贵胄济尔哈朗、勒克德浑为主,规模不超过十人。
再加上顺治皇帝,从而组成了满清的权力中枢。
加入了八旗贵胄,内阁的权力被侵蚀,文臣们的话语权降低,但却不包括洪承畴。
在征服布里亚特蒙古一事,洪承畴出了大力,短短数月时间内,就将整个贝加尔湖一扫而空。
亲自指挥作战,将几座罗刹城堡清扫,获得了工匠、农夫。
甚至在他的一力主张下,朝廷拿出万亩土地,试种黑麦,从而大为成功。
黑麦的味道虽然难吃了些,产量却与小麦不相上下,在贝加尔湖这样的寒冷之地极为适应。
可谓是意外之喜。
范文程继续说道:“以奉京府为中心,贝加尔湖东西两侧,方圆千余里,如今都是大清旗下。”
“东侧的科尔沁部也表示顺从,呼伦贝尔草原的部落已归顺朝廷……”
巴尔古津改名奉京府,作为如今的行在,是大清的统治中心。
“今秋入库之粮多少?”这时候,济尔哈朗忍不住打扰道:“如今咱们吃的都是存粮,再要没一些进项的话,整个冬天可熬不住。”
“虽然夏日只有万亩左右的田地,但咱们又役使布里亚特人复开垦了二十万亩,待到来年,定然钱粮无忧。”
范文程露出一丝浅笑:“今秋获粮约二十万石,加上去年的存货,应该能够熬到开春四月了。”
“再不济还有牛羊,饿不死人的。”
顺治抬起下巴,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济尔哈朗退后,不敢再言语。
“20万亩不够。”年轻的顺治皇帝脸色凝重:“至少要一百万,乃至于两百,三百万。”
“只有开垦出足够的土地,才能养活整个奉京。”
“陛下,八旗子弟近些年来损失惨重,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父死子继,兄去弟来,如今不仅在关内的土地没了,辽东的土地也荡然无存。”
勒克德浑突然站出一步,昂首说了起来:
“为今之计,需要划出足够的土地,分给八旗子弟,让他们安心作战,不虞后顾之忧。”
这下,场面瞬间僵持。
顺治陷入沉思。
显然,文官们想要再接再厉,继续开拓土地,为朝廷打下更为厚实的根基,以图来年恢复江山,再不济也能坐稳如今的地界。
而八旗们则认为,朝廷虽然重要,但他们才是整个大清的中流砥柱,忍饥挨饿数年,终于寻摸到一个好地方。
如今正是应该划分土地,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
勒克德浑,就是为八旗们代言。
顺治不可能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极其重视。
但是文官们的意见也不能忽略,因为土地是养军、养官,乃至于养活皇帝的根本。
想了想,他将目光看向了洪承畴。
对此,洪承畴当仁不让,眉头一展,笑道:“贝勒所言甚是,八旗为我大清根本,素来牺牲甚多,昔年关内有圈地,如今在此也是自然要有。”
洪承畴如今也是汉八旗,正黄旗人,涉及到八旗的利益,自然也会涉及到他。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奉京府何其辽阔,区区二三十万人根本就覆盖不及,以至于让罗刹人有了可乘之机。”
“如此,陛下何不划分草场,将布里亚特人划归功臣?”
“此策甚好。”顺治忍不住赞叹道。
此时他觉得,洪承畴不愧是大明的顶级文臣,果然不同凡响。
在奉京府之地,最肥沃的莫过于贝加尔湖畔地区,适合放牧也适合耕种,而其余的广大地方则不同,与漠北一样处于半荒凉状态。
一言以蔽之,远离贝加尔湖,就等于缺水。
这样的鸡肋之地,与其由朝廷掌控,还不如直接赏赐给八旗贵胄们,算是弥补他们的损失。
八旗代表们也表示赞同。
一番讨论后,达成结论。
奉京城及贝加尔湖畔方圆五百里的土地,不可轻授。
其余的地方,满八旗授草场一万五千亩,蒙八旗一万三千亩,汉八旗一万亩。
亲王、贝勒、贝子,以五千顷、三千、两千,依次递减。
对于布里亚特包衣们,满、蒙、汉旗人各领三帐、两帐、一帐,亲王、贝勒、贝子一百帐、五十帐、三十帐不等。
而皇帝领有三旗,占据了大头。
独领贝加尔湖附近草场十万顷,包衣五千帐,在多尔衮逝去后,其实力不断地攀升。
可以说,这一场划分,满清贵族们将整个布里亚特蒙古人吞吃个干干净净。
能够预料到,只要经过三五年的恢复,八旗子弟的实力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假以时日,还真的有可能有南下的实力。
事后,精神振奋的顺治,果然问起了何时南下的问题。
范文程沉默不语。
顺治只能紧盯着洪承畴,他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五年左右,朝廷即能有顺治元年的实力。”
“但是陛下,明军也不同以往,他们的实力也在膨胀,若是两军相碰,吃亏得还是咱们……”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
肉眼可见,这位踌躇满志的皇帝,瞬间精神气没了大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