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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安积善坊内,有一座占地十亩的宅子,这里便是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赵鼎的私人府邸,因为临近新年,赵鼎便从绍兴返回临安准备祭祖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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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赵鼎正坐在书房内看书,儿子赵文信出现在书房门口道:“父亲,孩儿打扰!”
“什么事?”
“府外来了一人, 说是张浚的幕僚,说有重要事情要向父亲汇报。”
‘张浚幕僚?’
赵鼎想了想,忽然醒悟,“可是王牧?”
“好像是他。”
赵鼎便道:“请他到我贵客堂稍候,我马上过来!”
赵文信匆匆去了,赵鼎披上一件绵袍,他心中有些奇怪, 王牧是张浚的重要心腹,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赵鼎来到贵客堂,只见一名中年文士在贵客堂上负手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正是张浚的心腹幕僚王牧。
“王牧老弟,好久不见了!”赵鼎笑着走上大堂。
王牧作为幕僚已经跟随张浚十几年,深得张浚的信任,一般张浚外出,他就负责坐镇临安,替张浚处理各种事务。
这次张浚从京兆发来鸽信,他担心鸽信会半路遗失,所以在发送官方鸽信的同时,也给王牧发一份鸽信作为备用。
距离王牧收到鸽信已经过去了五天,但他发现朝廷没有任何动静, 王牧开始着急了,便连夜找到了赵鼎。
王牧连忙施礼道:“有一件重要事情,恳请大学士相助!”
“说说看, 什么事情是张相公解决不了,还要求助于我?”赵鼎笑呵呵道。
王牧取出鸽信抄文和原件一起递给赵鼎,“这是五天前张相公从京兆发来的紧急鸽信,他发给枢密院一份,这一份是发给我,作为备用的,万一官方没有收到,至少我这里还有一份。”
赵鼎接过鸽信抄完看了一遍,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这可是大事啊!如果谈判失败,陈庆就会暗中支持刘光世造反,那麻烦就大了。
“然后呢?”
“然后朝廷没有任何动静,我去询问了枢密院,得知之前负责收发鸽信人前两天回老家过年去了,枢密院官员说,没有看到任何张相公的鸽信,我又询问了知政堂中书舍人唐建,他说官家还在焦急等待京兆的消息,没听说京兆的鸽信送来。”
赵鼎眉头一皱,“那你应该找知枢密院事徐先图才对吧!枢密院出了岔子,应该是他负责……”
王牧急道:“徐相公代表天子去江淮犒劳三军去了,不在临安,临安只剩下秦桧和朱胜非,朱胜非基本被闲置了。”
“那你可以找秦相公啊!”
“启禀大学士,我怀疑那份鸽信就在秦桧手上。”
“你是猜测?”
王牧摇摇头,“我找到了知政堂的纪录,那天晚上,确实有一份紧急鸽信送到政事堂,那天晚上的当值宰相就是秦桧。”
赵鼎明白了,这份鸽信一定是被秦桧扣住了,他沉思片刻道:“我可以替你把这份鸽信送给官家,但你不要再提及鸽信被扣押一事,就当鸽信半路遗失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
赵鼎又看了一遍鸽信,这件事确实比较紧急,自己必须连夜上报。
想到这,他走到门口吩咐儿子道:“立刻给我备马车,我要进宫!”
赵构刚从母后那里回来,母后第三次告诉自己,刘光世是朱胜非推荐给自己,她出于对朱胜非的信任,才认为是刘光世是栋梁之材,她对刘光世的人品毫不知情,她本身也不同意刘光世再去巴蜀,是朱胜非再三劝说,她才同意推荐刘光世去巴蜀剿灭乱贼,没想到最后会出现这么一桩大事。
赵构心里明白,刘光世就是母后看中的,两次推荐刘光世入蜀都是母后的意思,和朱胜非没有关系,只是现在后果严重了,母后需要撇清责任,让朱胜非来背锅。
也罢,本来让朱胜非入相,赵构就不太情愿,只是碍不过母后的面子他才勉强同意,罢免了朱胜非,可以考虑让吏部侍郎李光接替朱胜非,赵构吸取了刘光世的教训,不想再把这个相国名额留给母后了。
这时,赵构喝了两口燕窝,一名老宦官匆匆上前禀报,“官家,大学士赵鼎有急事求见,说和京兆谈判有关。”
赵构愣住了,怎么是赵鼎?
但赵构很急于知道京兆的消息,他不及多想,立刻吩咐道:“宣他去麟德殿候见,朕随后就到!”
赵构慢慢喝完了燕窝粥,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坐上龙辇前往麟德殿。
赵鼎在麟德殿内烤火等候,这时,一名宦官上前道:“官家召见,大学士请随我来!”
赵鼎跟随宦官来到御书房,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天子赵构身穿便服,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
赵鼎连忙上前跪下行礼,“臣赵鼎拜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赵鼎起身,从怀中取出鸽信和抄件,放在旁边宦官手中的盘子里,示意呈给天子。
赵构看了看盘子里的鸽信信筒,笑问道:“这是什么?”
“陛下,这就是张相公从京兆发送来的紧急鸽信,五天前就到临安了。”
“什么?”
赵构顿时大怒,“五天前就到临安,为什么现在才给朕?”
“陛下息怒,这一份是张相公同时发给他幕僚的备用鸽信,怕朝廷收不到而多发的一份,他的幕僚发现朝廷没有动静,今晚找到了微臣。”
赵构脸色稍稍缓和,但还是不满道:“鸽信之事必须要撤查,到底是没有收到,还有人故意扣下,这件事朕绝不姑息!”
“陛下,张相公的鸽信内容很重要,请陛下过目。”
赵构拾起鸽信抄件细看了一遍,张浚最后的担忧,着实也让赵构的心悬了起来,一旦谈判破裂,陈庆很可能会割据川陕,并暗中支持刘光世和朝廷对抗。
如果陈庆和刘光世联手,那麻烦就大了。
赵构心中着实有点紧张,他想了想问赵鼎,“爱卿也看了信件,说说你的想法?”
赵鼎暗喜,自己机会来了,他也不虚伪,坦率道:“作为大学士,微臣有义务为陛下分忧,微臣认为张相公是倾向于答应陈庆的方案,封陈庆为川陕宣抚使,用巴蜀的财权换取巴蜀的治权,微臣仔细考虑过,如果陈庆真的愿意把汉中的治权也让出来,这实际上又回到了绍兴初年的情形,举巴蜀财力支持陕西军抗击金兵。”
“但还是不一样,至少绍兴初年的西军朕指挥得动。”
赵鼎叹口气道:“陛下,如果陈庆是想割据川陕,那么根本就不可能有谈判存在,他击败了刘光世军队,军事上取胜,割据川陕的条件已经成熟,但他还是愿意和朝廷谈判,微臣觉得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也是我们没有失去机会,这个时候我们要牢牢抓住这一线机会,如果我们没有抓住,那就是张相公在信中的担忧,谈判破裂,陈庆割据川陕,支持刘光世和朝廷对抗。”
赵构脸色变了数变,但还是有点迟疑,赵鼎又劝道:“张相公在信上也说,陈庆只要盐铁权、转运权以及矿权,税权和铸钱权他都不要,至少我们地方治权还是完整的,然后张相公再争取刑法复核权等等权力,那实际上巴蜀还是在我们手中。”
“只是名义上在我们手中。”
“陛下”
“好了,朕心里有数,谈判破裂的后果很严重,不用再说了,让朕再考虑考虑。”
赵鼎告退走了,赵构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心如明镜,不答应也得答应,只是这种屈辱感在他心中一直挥散不去
次日天刚亮,几只信鸽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几圈,带着赵构的手谕向西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