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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才子风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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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字六号。

    推开窗就能看到下方的庭院,花卉奇石、盆池凉亭,一应俱全。

    而房间内坐着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位还穿着官袍,显然是刚从官署,尚未换上常服就急匆匆过来了,另外一人的衣着倒是简单,但能在此消遣,定是富贵纨绔无疑。

    此时此刻,陆离默默望着窗外,面无表情,明显是在潜心思虑什么。

    浮香。

    为何老是听到这个名字?

    这该不会是白霄这家伙故意整出来的假期小惊喜吧。

    要真是如此,那还不如留在学校呢,玩都玩不痛快,但白霄当时的眼神极其诚恳,甚至还信誓旦旦做了保证。

    身为助教,他有必要骗人?

    一旁,晁衡正在饮茶,随着热气升腾,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味道——

    葱、姜、花椒的辛辣味,大枣、桂皮的甜香味,薄荷叶、橘子皮的清凉味,酥酪的奶香……

    若非杯中飘着些许茶叶,这东西还真不一定能被称之为茶。

    很显然,两人来早了,亦或者说,李白、王维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由于心中想着事,陆离也不急躁,一手端着瓷杯,一手轻轻叩击桌面。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陆离最终还是释然了,甚至隐隐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自身实力摆在这里,来什么都是小插曲,权当是做游戏了,此外,一切都是假想,麻烦事不一定会发生。

    这时,茶香中多出阵阵脂粉香,余光里闪过一抹浅红,陆离与晁衡同时抬眸,见几个明眸朱唇的小娘绕过屏风,缓步行来。

    不得不说,黄六娘能在寸金寸土的平康坊南曲开这么大一家妓馆,确实有本事。

    这些小娘子不算高挑,却个个削肩挺背,胸脯饱满,行走之间腰肢扭得自有一番婀娜娇弱姿态。

    “让两位贵客久等,奴赔礼则个。”

    话落,为首那小娘微微弯腰,行了一个肃拜。

    这是武周女主当国以后简化过的礼仪,好处也显而易见——

    姑娘们发髻上插满了各种头饰,若是动作幅度太大,那些精美的小物件怕是要像下雨一般坠下。

    这时候,算半个主人的晁衡摆手道:“无妨,正主都还没来呢。”

    话音刚落,喧闹声就从屏风外传来,似乎有人喝醉了,正在吟诗: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列祖应命,四宗顺则。”

    “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曾孙继绪,享神配极。”

    声音雄浑,抑扬顿挫,听不出一丝老态,而晁衡面上一喜,笑着对陆离道:“贺监他们终于来了。”

    话落,起身前去迎接。

    三品秘书监,与大理寺卿同级,按理说没必要过于躬谦,但陆离还是跟了上去。

    贺知章,饮中八仙之首,名列仙宗十友,世人皆知这么一句: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对于陆离而言,相比于刚才那首《太和》,贺知章的另一首诗在后世流传度更高,连孩童都会背诵——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千百年后,所作诗歌仍脍炙人口,不是名留青史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陆离也在好奇李白究竟是何模样,这位诗仙曾在诗中这样形容自己——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

    天、道。

    过于抽象了。

    珠帘碰撞声响起,陆离走出房间,凝神看向前方——

    三人。

    为首者是一位手拄木杖的老者,面色微红、皓首苍颜,可走起路来一点也不哆嗦,想来应该就是即将辞官归乡的贺知章了。

    李白?

    视线从贺知章身上挪开,陆离看到了一个身高不满七尺的中年男人,头扎束带,腰缠玉巾,一副飘然傲骨、倜傥模样。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李白回望过去。

    眸子炯然,哆如饿虎。

    这时候,晁衡与三人见完礼,赶忙介绍道:“太白兄,这位是陆卿,吾于西市道中相遇,邀其前来小酌。”

    其实,根本无需赘言,在场三人皆认识陆离——圣人心腹,本朝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没想到能与陆卿共度上元佳节,吾等之幸。”

    吏部郎中王维满脸笑意。

    抛开气质等玄之又玄的东西,凭心而论,三人之中属王维面容最佳,儒雅端正,仪表堂堂。

    昔年,玉真公主赞其“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再加上王维琴艺诗文冠绝天下,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并在各种场合放话“京兆得此生为解头,荣哉!”

    由于本朝科举考试不糊名,主考官阅卷时可以看到考生姓名,不出预料,得公主赏识的王维顺利蟾宫折桂——

    本就是风流才子,又得王公贵族赏识,想不上榜都难。

    “贺监。”

    念头急转之间,陆离走到三人身前,朝官位最高、年龄最长的贺知章叉手行礼。

    此礼行起来简单,却不失恭敬意味,因为叉手时必须将其放在方寸处,即心脏附近。

    见状,贺知章一扫醉相,叉手还礼。

    “下朝之后,老夫与太白、摩诘在宣阳坊酒市多饮了几杯,让寺卿久等,勿怪。”

    对此,陆离倒不觉得意外。

    李白同样是饮中八仙、仙宗十友,杜甫写诗赞曰: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而王维虽不好酒,但因为崇道,亦名列仙宗十友。

    换而言之。

    三人是忘年交。

    但陆离不太喜欢这种繁文缛节,索性打破这种氛围,笑道:“本官仰慕太白、摩诘之名久矣,而今相见不必讲究这些俗礼,入席饮酒吧,莫要让姑娘们等久了。”

    “哈哈,寺卿请。”

    一行五人走回房间。

    不多时,丝竹之声响起,而名妓的作用也开始显现,出言活跃氛围:

    “奴久闻诸位才名,时逢上元佳节,不如命题联句以咏之,如何?”

    “善。”

    “善。”

    李白、王维、贺知章都是文坛大佬,自然不虚,晁衡在太学深造多年,亦非等闲。

    在场众人只有陆离感觉有些为难,可当众说自己肚子里没墨水,扫兴不说,面子上挂不住,因而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这位小郎君迟迟不语,莫非是想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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