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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幸的推辞被方宵当作了不好意思,毕竟这种词,和别的描述还不是一个意思么。
他拖长音“哦”了一声,把虞幸往明珠的方向一推:“不用就不用,那……你们头一回见面,单独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总可以了吧?”
多懂。
这委婉的用词,似乎已经顾全了虞幸的面子,明珠微笑,也是一副完全没意见的模样,虞幸手指微动,没再拒绝。
方宵转身走出房间,回头留给虞幸一个挑眉的笑:“聊累了,再来我那儿找我吧。”
彭。
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虞幸才抬眼望向明珠。
他不动,明珠也就站在原地,既不问他的打算,也不主动做什么,只用嫂子的长辈目光看着他,像一抹安静的幽灵。
“嫂子。”虞幸喉咙有点痒,他干脆用这个当作话题,“我有点热,能跟你讨杯水喝么?”
“当然。”明珠这才动了,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转过身,明明外间的小几上就有茶壶,她却示意虞幸和进她里间,“我泡了花茶,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不过你哥哥很喜欢,你应该也不会讨厌这个味道。”
虞幸眯了眯眼,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我跟我哥喜好一致,这件事是他跟你说的吗?”
“是啊,他总跟我提起你。”明珠顿了顿,“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挺想你的。”
“是吗。”
虞幸跟在她身后,目光不自觉下落,看着明珠脚腕上的那个枷锁。
明珠脚腕也很纤细,金色的细细锁链围上去甚至有些像装饰品,可惜,从脚腕处延伸向里间的长长链条,还是暴露了她是个被囚禁的人的事实。
虞幸根据地毯上散落的链条算过长度,如果不解开,明珠最多也只能走到她房间的门口,就像方宵说的,她出不去。
镇上有人看见过方宵和明珠出门买菜的样子,也就是说,方宵并不是不让明珠出门,而是不让明珠一个人出门。
那么囚禁的动机就有迹可循了,并不是因为方宵太过喜欢明珠而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而是怕明珠逃跑。
明珠走了几步,往回一瞥,发现了虞幸的视线落点:“弟弟是喜欢我的腿,还是对这个链子感兴趣?”
虞幸想了想,回道:“都有。”
“噗,弟弟还真是诚实。”明珠伸手拂开缦纱,走过去后,缦纱轻若无物地摇晃着,垂落到虞幸脸前,他飞快侧了侧脸,才避免了被水红薄纱湖一脸的情况。
那些串成的珠帘叮当碰撞,原本清脆的声响,在此时竟然也像在助兴一样暧昧。
细腻的纱网划过脖颈,虞幸眉心仍然透出一丝不耐的厌烦,不过他不是针对明珠,而是针对方府中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扭曲力量。
身体上的感觉一时间竟然褪不下去。
这样不太方便,不知道诅咒之力能不能强行遏制身体的反应……
这么想着,隐秘的黑色纹路从他的皮肤下浮现。
纹路由手背上那棵树形开始,盘踞缠绕的根系隐入袖口,顺着胳膊向四肢百骸蔓延。
虞幸控制着黑色纹路没有爬上胸口以上,然后随意自然地把手插回风衣口袋里,藏住手上异样。
毕竟他的纹路不管怎么控制,都要从手背的树开始,这个是改变不了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情不佳,黑纹也显得暴躁狂乱很多,虞幸能感觉到纹路攀爬过的每一寸,极致的阴冷像真正的丝线一样,把燥热一点点封锁。
呼,有用。
就是有点硬核。
就如同上一秒身处火海,下一秒忽然被扔进冰洋,而且后者的冷直逼灵魂,连南水镇的冰雪在诅咒之力的衬托下都跟春风一样和煦了。
阴冷越过紧绷的肌肉,绕过大腿,迟疑片刻,才将最不听话的那一处笼罩,一时间的温度转变带来极为难以言喻的感觉,即便是虞幸,也忍不住眯了眯眼。
诅咒之力立大功,将所有冲动尽数毁灭,连脑子里隐约的影响也挥发散去。
气死了,真是气死了。
虞幸宁愿是单纯的疼痛,他反正对痛感的忍耐度无限高,反倒是这种事,因为接触太少,让他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在明珠看不到的角度,虞幸磨了磨后槽牙,暗自给千结记了一笔。
明珠走到里间桌前,站着放好茶杯,素手拎起玉壶,弯腰时睡裙上移,露出一截白皙大腿,膝盖窝内凹的弧度小巧可爱。
澹金色的茶水从长颈玉壶的壶嘴中流出,打着旋落入杯子里,两朵粉色花瓣随之混入,浮浮沉沉,最后颤巍巍地漂在逐渐平静的水面上。
和方宵真的为了聊天才倒茶不同,明珠没有给自己倒,也没让虞幸坐,而是端起杯子来到虞幸面前,向他递了递:“喝喝看?”
她身材比较娇小,站远点还不明显,站得近了,就只到虞幸胸口了。
虞幸只要一低头,刚才没看见的,全得看得清清楚楚。
弹幕已经从他刚才的态度看出来,他属于还挺正经那一类,本以为能欣赏到破镜队长的窘迫和强作镇定,比如此时,虞幸可能要僵着脖子不敢动。
结果。
虞幸身上的黑纹已经功成身退,他伸出右手稳稳拿住杯子,就这么低头抿了一口。
他的眼神也微微垂落,根据视线的自然落点,毫不避讳。
如果没有看错,他甚至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嘴角,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好喝。”虞幸轻声开口,在明珠微微一笑朝他靠过来时,不仅没躲,还用另一只手搂住了明珠的腰。
低眸看着明珠将手伸进敞开的风衣里,隔着衬衣覆在自己胸膛上,他把只喝了一口的茶放回桌子,勾唇:“嫂子倒的茶,果然合我胃口。”
熟悉虞幸的才能看出来,这是他恢复从容的表现,因为重新拿回掌控权,那股子游刃有余的戏精技能就又回来了。
要不是这种气质,赵一酒也不可能从第一次认识虞幸开始就默认他感情史丰富,对虞幸后来好几次为自己辩解的措辞采取“嗯嗯嗯你说得都对”的态度。
“弟弟在外面这么多年,交过不少女朋友了吧。”明珠也感受到了虞幸忽然的从容,状似害羞地低下头,掩去眼中神色,“不知道你和你哥,是不是连癖好都一样。”
虞幸自然看得出她身上有些痕迹过于重了,恐怕方宵对她不会很温柔,至于癖好什么的……原谅他判断不出来。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拇指指腹摁在明珠脖子上泛青泛黑的指印上,轻轻一抹。
明珠非常不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因为人在他怀里,所以虞幸才没错过这种真实的无法做伪的反应。
果然……
“其实我没有经验。”虞幸解开了衬衣上方的一粒扣子,“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可能,还需要嫂子教我。”
明珠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神色:“真是没想到。不过,要是能起到教会弟弟的作用,我还挺荣幸的。”
温柔的声音接着说:“你哥应该也很希望你能喜欢我,这样你就更不会想离开方府了,他对你,真的用心良苦呢。”
乍一听没什么,明珠对方宵好像就是这种什么都听的态度。
但有点心眼的人都能从中品出一丝不对,明珠此时说这个,就像在提醒什么一样?
虞幸偏偏像没听出来似的,往拔步床那儿看了眼:“去那边可以吗,嫂子。”
明珠长长的睫毛一颤:“好啊,弟弟把外套脱了吧,不方便。”
风衣就这么被留在了桌上,还附带了一副戴着链条的眼镜。
明珠穿着睡衣又光着脚,坐上床的姿态分外自然,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
她两腿并拢垂在床沿,打量着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方幸”。和方宵相比,穿着衬衫的方幸肌肉没有那么夸张,压迫力也没那么强。
比方宵更俊美的容貌在这种暧昧的情景下实在容易令人产生晕眩感,挺拔卓越的身形无论是放到哪里,都一定会成为被哄抢的那一类。
和他相比,明珠甚至觉得自己暗然失色。
倘若这里不是方府,他们两个睡一觉,真不知道是谁更吃亏。
明珠发现方幸话不多,可能真是因为第一次所以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她便主动担任了挑起话头的那一方:“方家的基因真好,我本以为你哥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皮相,没想到弟弟比他更优秀。”
虞幸眉头一挑:“嫂子说这种话,被我哥听到了他会不会不开心?”
“我觉得不会,你比我重要多了。”明珠笑着说。
“是吗……”这是虞幸第二次用这两个字来表达情绪,他目光沉了沉,“如果不是这次收到他的信打算回来看看,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清楚方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对我有多好。”
“嫂子。”虞幸俯身,双手撑上床沿,将额头抵在了明珠肩上,忽然跟被感动到了一样,带着鼻音撒娇,“你也这么纵容我,我在外面都没有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人。”
纵容……明珠一愣。
虞幸的呼吸打在明珠的皮肤上,她下意识抬手,将手指插进虞幸后脑的头发里,然后才意识到,这不是对她予取予求的方宵,而是只见了第一面的弟弟。
他好像并不阴沉内向,也不对陌生人充满警惕和排斥。
她在方宵口中听到的对方幸的形容都已经过时了,少年人出去历练了一圈再回来,没人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方幸。”明珠犹豫了一下,才喃喃道,“如果我很讨你喜欢,你会对我好吗?”
虞幸抬头,手穿过明珠的膝窝,将她轻轻捧到了床中央,自己也将一条腿屈起抵在了床上:“如果嫂子对我好的话,我也会对嫂子好的。”
他俯身,没有触碰她,而是一指勾起了明珠脚腕边蜿蜒的锁链,听着带动出的清脆碰撞声,将细细的锁链缠在指尖把玩。
“那……”明珠看着这明显不像新手的撩拨动作,默默地吸了口气,“第一次的话……不如对嫂子温柔一点?待会儿你和你哥还要谈事情吧?不好太累了。”
“好啊,要怎么做,都听嫂子的。”虞幸了然地放下锁链,“第一步,做什么?”
明珠如水般的眸子浮起一层薄薄水雾,她伸手解开了虞幸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小声道:“先亲亲我吧。”
“哦?”虞幸伸手,“是亲这里——”
他捏住明珠的下巴,手指捻着明珠的嘴唇,然后目光偏移,手指跟着滑落,在她脖子上停下:“还是这里,亦或者……”
他凑近,鼻尖碰到了明珠红起来的耳垂,轻蹭了蹭:“这里?”
“你——”明珠一开口就被摁着肩膀倒了下去,她抬眼,发现自己完全被笼罩在了男人的影子下。
两人的体型差挺明显的。
发现了虞幸笑容中的戏谑,明珠闭了闭眼,随后终于有了一些鲜活气,笑骂道,“你这小孩,说什么没有经验,是在耍我呢。”
“因为嫂子好像非常平静的样子,我有点忍不住想看看嫂子不一样的表情。”虞幸狭长的凤眼一弯,漆黑额发打下些许阴影,他解开第三颗、也就是胸口正中间的扣子,不戴眼镜的他侵略性暴涨,勾唇道,“不过有一点没有耍嫂子,我会温柔的。”
破镜小队也要疯了。
原本只是在凑热闹等着看笑话的曲衔青脸颊微红,低声道:“还好上次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时,我还是个心思纯洁的小孩。”而且另一边旁边还有祝嫣。
怎么形容她现在的感觉呢,就是古怪,非常古怪,小脸通黄的那种古怪。
“这是重点吗!”卡洛斯惊了,“喂喂,这、这不对吧,他应该能扛住这种认知扭曲才对啊,他不是那种口嗨型选手吗?!没必要委屈自己这会儿真——”
“赵谋。”赵一酒阴郁的声线像一台正在运作的冰箱,使其他人躁动的情绪瞬间熄灭,他转头,“以你丰富的去夜店的经验判断一下,他,到底有多熟练。”
“咳咳咳……”赵谋被呛得一咳嗽,疯狂朝老弟使眼色,“什么夜店,哪有夜店,我天天分析数据到大半夜,还要起早给你们做早餐,我哪来的时间去夜店。”
赵一酒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赵谋无奈:“别急啊,他肯定有他的打算,你们别一看到这种事情就降智好不好。”
不是看到这种事降智,而是看到虞幸做这种事才会因为太激动而降智。
赵谋也理解,尤其是他老弟,一张白纸,连片都没怎么看过,才会像现在这样吓得耳朵都红了。
只是他身为副队长,的确是最理性的那一个:“系统都没屏他,可能是知道他的打算吧,至于你要我判断他的经验……你高看我了,要不我用能力给你算一下?”
赵一酒把头扭了回去:“不用了。”
“他说他没有经验的。”他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果然还是那个骗子。”
骗子虞幸不知道外界是什么反应,他也以为系统应该开始屏蔽了,此时衬衫全开,正把一只手放在明珠大腿上。
明珠体温正常偏高,是一个绝对的活人温度。
在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仿佛随时都会化为干柴烈火的同时,虞幸余光朝着一墙之隔的位置瞥了一眼。
你大爷的。
还不走。
难不成真有听这种墙角的癖好吗?或是非得确认他的行为才罢休?不过,时间也差不多拖够了,再继续下去他就没词了啊……
“嫂子。”感觉时间足够,虞幸压下去,贴上明珠耳朵,笑道,“我其实发现了一件事。”
明珠童孔有点涣散,她根本没想到方宵这个弟弟手段这么厉害,明明没怎么碰她,说好的亲也根本没亲,只靠语言和眼神,就已经让她浑身无力,脑子发晕几乎无法思考了。
她双手的手腕被虞幸一手握着放在头顶,完全丧失主动权,下意识颤抖着应了声:“什么事?”
“我发现啊,嫂子习惯性讨好我的那些动作,和你刚才说的话实际表现出来的态度……”虞幸眼底清明,“似乎有些矛盾。”
明珠缓了两秒才听清他说了什么,迷迷湖湖的眼神重新聚焦,浑身的血液因为一瞬间的发冷而凝固。
虞幸声音压得很低,除掉直播间的观众外,哪怕是听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在屋外听见这些话:“你是不是根本不愿意啊。”
明珠:“我——”
“嘘。”虞幸勾唇,“你就是不愿意。以前你不是这么温顺,你反抗了他,作为代价,你的脚腕上多了锁链。”
“南水镇里没有人可以制裁他,于是渐渐的,你学会了顺从,学会了让方宵开心,也学会了怎么迎合他的喜好。”
“倒茶的时候,请我喝茶的时候,那些小动作都是你在方宵的压迫下掌握的吧?”
他每说一句话,明珠的眼睛就睁大一分,浑身静止,冷汗从背后渗出。
“你看到我,也懒得在我面前守卫什么,因为我是方宵的弟弟,你知道我对他有多重要,反抗我,会得罪他。”
“你试着告诉我,不要对你做这种事,不然会被彻底困在方府,但我好像已经没了离开的念头,所以你说服了自己,只要我在床上比方宵温柔,你就赚了,因为你真的很怕他暴力的癖好。”
“你最最害怕的,是让他知道,你还很清醒。”
如同恶魔耳语般说完这些,虞幸稍稍往后撤了点,给明珠留下呼吸的空间。
明珠的确怕了,她不确定“弟弟”为什么对她的情况这么了解,也不知道方幸挑明这些是想做什么。
因为恐惧,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缺氧般地大口呼吸,那张戴在她脸上的面具被毫不留情地敲碎,身体又被如此强势地禁锢,脸上因动情而升起的绯红尽数褪去,只剩下白纸一般的惨白。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入发间,她小声啜泣,已经恐惧到失声,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你别告诉他,求你,我愿意的……我愿意的,你对我怎么样都行,我不要温柔了……别告诉他……”
虞幸放开了她的双手,她一下子揪住虞幸敞开的衬衣,再胡乱地往他身上探去,颤抖的指尖已然冰凉,卑微地祈求道:“不要温柔了,只要你别说,我都听你的……”
“我不想变成其他人那样……像个提线木偶……”
“哎……”虞幸无声叹了口气,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但是明珠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根本擦不完。
他知道自己好像把人吓狠了,维持着那股游刃有余的笑意,抓住明珠一只手,带着往胸膛处移动:“温柔的确不是我擅长的风格,我现在更需要疼痛。”
明珠已经想到这种人肯定是个变态了,对于自己即将被虐待的事心知肚明。
但这和她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清醒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她没有半点犹豫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配合。
下一瞬,她童孔地震。
明珠房间的门外,方宵面对房门站在那里,从关门开始,他就一步都没有动。
他听着里面的两人从一开始还有一些生疏,到适应气氛逐渐放开,嘴角越扬越高。
这就对了。
他就知道,不管弟弟的性格在外面改变了多少,只要回到方府,被一点点扭曲回来,就一定无法抵挡明珠的魅力,因为明珠刚好是个哪哪都能诱惑到他的人,他的弟弟绝对无法克制那种冲动。
“再疯狂一点吧,弟弟。”方宵自言自语,“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里面的声音逐渐难以分辨,明珠似乎感到窒息而大口呼吸着,方宵听见弟弟依稀在说“温柔的确不是我的风格”什么的,更加满意。
下一秒,明珠发出一声压抑着的惊呼,同时,他弟弟也闷哼了一声,方宵自然而然脑补全了他们的动作,觉得目的已经达到,终于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就让弟弟享受好了,他只是以防万一,不是要让弟弟连这点隐私都没有,要是弟弟知道了,岂不是会反感。
方宵迈步走向自己房间,然而他根本就没有脚步声,分明是两条腿走路的动作,留下的却只有像蛇行一样轻微的滑动的声音。
……
滴答。
虞幸看着明珠惊呆到静止的神情,握住她手的力道不变,又往自己胸口送了送。
滴答。
一滴粘稠的深红液体顺着明珠抬起的手流至手腕,然后没入睡衣的衣袖里。
滴答。
又一滴血液砸在了明珠凌乱却不知为何遮住了所有隐私部位的睡衣上,她骤然惊醒:“你?!你这是做什么?”
“呵。”虞幸轻笑一声,松开手,把指间的血往衬衫上擦了擦,感知到外面那道气息终于撤走了,他说话也随意很多,再没半点暧昧,“多明显呀,嫂子,我需要疼痛,所以让你捅我一刀呗。”
明珠茫然看着刺入他胸前的匕首。
她的手还握在匕首的柄部上,从伤口处流出的血一点一点打湿她的指缝。
就在刚才,“方幸”把这把匕首塞到她手里,又用比她大了一圈的手,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毅然决然地捅向自己心脏。
她……杀了方宵的弟弟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怕。”虞幸拍拍她的手背做安抚,在她的手无力又仓皇地垂下去时,轻松将摄青梦境从心脏位置拔出来。
他能在身上什么口袋都没有的时候随时取出的武器,也就只有摄青梦境这个祭品了。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雾不知从何而起,覆盖到散乱的血迹上,转眼间,那些新鲜的血液就融进了雾气中,消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抱歉啊,刚才冒犯了。”虞幸手掌一翻,还没等摄青梦境里面的亦清飘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就把匕首收回了人格面具中。
他直起身,替饱受惊吓的明珠拢了拢衣领,又为她把睡衣下摆往下拽了拽:“因为方宵没走,他在门口确认我到底有没有对你下手。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监督者,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占了下你便宜。”
因为方宵是南水镇的实际控制者,他既是一个个体,又有更多的隐藏视角。
正因如此,虞幸的诅咒之力都只敢在自己身上隐晦地用一下,不敢用在明珠身上,否则要是惊动给明珠进行认知扭曲的那个东西的意识,就相当于同时被方宵识破。
不能用诅咒的力量让明珠直接看到幻觉,虞幸也只能亲身下场了。
总的来说,有点难办。
刚开始,他要连明珠也骗过去,因为对明珠来说,“弟弟”的立场和行为忽然转变,很容易让她措手不及,从而导致露出破绽。
所以得装得像才行,还要说点骚话什么的拖延时间,又不能突兀。
他不想让自己这么草率地亲什么人,也不太愿意让一个心里其实在抵触这件事的女孩受到冒犯,就连碰明珠耳朵都只敢用鼻尖蹭一下,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做法了。
演这么一场戏,比他和花宿白打一架还累。
明珠此刻已经意识到事情的离谱,她能在方府装这么多年,脑子转得本就很快,只要不是忽然一下涉及到她最恐惧的事情,她的接受能力就很强。
她见虞幸伤口处平滑如新,脸色也毫无变化,甚至已经开始扣回衬衫的纽扣,再连上他现在说的话,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和方宵告密了。
不仅不会告密,对方的目的好像还和她相同,都是要瞒过方宵,维持清醒的认知。
“你……所以……现在……”明珠嗓子还是哑的,人生的大起大落使她无所适从,顿了两秒才组织好措辞,“所以现在方宵已经不会听到我们说话了吗?”
“他回房间了,只要他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就有能力瞒过他。”虞幸扣好扣子,整理了一下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对明珠露出一个笑容。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笑起来居然会有这么多不同的气质,此刻的笑没有任何欲望掺杂其中,只有纯粹的善意,莫名让明珠感到一阵心安。
明珠想说什么,忽然童孔一缩:“不对,李保姆会监视我,她——”
“她死了。”虞幸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刚才还暧昧不清的床瞬间被他坐出了老板椅的架势。
“……死了?”明珠更加茫然,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触感却不是在做梦。
“李保姆的眼睛很令人讨厌,尤其是在方府里。有了她,做什么都不方便,她就像个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又会把看到的东西报告给方宵。”虞幸思路非常清晰,所以他才在去见唯一有可能是被迫留在方府的嫂子之前,先发弟弟的小脾气让方宵干掉了李保姆。
看他说这些事儿,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明珠也终于想起要坐起来,有些急切地问:“你是……谁?是外界派来的警察吗?终于有人注意到南水镇的问题了吗?”
“不啊。”虞幸看了她一眼,“我就是方幸本人,是你实打实的弟弟,你看我这张脸。”
他自己掐了自己脸上的肉一把,给明珠展示:“这脸,保真,你再也找不到一张和我一样帅的脸了,就算别人易容也易容不出来。”
明珠:“……噗。”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刚刚还像个顶级掠食者一样全面压制着她的男人,忽然给她做鬼脸逗她开心,好像退去了那层伪装更接近真实模样的这个人,才真正展现了他的人格魅力。
“这么说来,你确实是我弟弟。”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明珠和方宵的婚姻是事实,所以她直接叫“方幸”弟弟没有问题。
“原来你不是一无所知。”她在经历过恐惧、茫然、庆幸和喜悦后,疑惑攀升上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不仅回南水镇,你甚至敢进方府,你不知道进来以后就出不去了吗?”
“还是说……你有备而来。”
明珠话密得虞幸一句都没插上,不过她也越猜越接近事实了,此刻,那双习惯于温柔似水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隐忍多年忽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希望,明珠怎么能不激动?
她像是沉船后游泳到力竭的人扒住了海上的浮木,跪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住了虞幸的胳膊:“你是来解决这一切的,是吗?你甚至能杀了李保姆。”
虞幸没有跟她解释李保姆是怎么死的,不过李保姆死前那么大动静明珠都不知道,看来是被锁住身体的同时,也被封锁了一部分感官。
“嫂子。”虞幸又叹了口气,“虽然我现在比刚才正常很多,但你是真的心大啊,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有多怕我了?”
他像拔萝卜一样把胳膊从明珠怀里拔出来,言之凿凿:“我其实真是第一次,啊不,就是没有过第一次,所以在不需要做戏的时候,我不给碰。”
“碰一下二百。”
明珠现在身无分文——她用的都是方宵给的东西,就连钱也是方宵创造出来的,到了南水镇以外就会消失,她哪来的二百。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弟弟开玩笑,真的没想到和方宵在一起度过了整个童年的人,血液里流着相同的血的人,会长成这种可靠的性格。
虽然,压迫力拉满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不过嫂子说的没错,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朋友,他们也很厉害。”虞幸眨眨眼,伸出手,给明珠变了个“戏法”,维度悄然重合,一根小小的枝条在他掌心上方浮现。
我为什么这么迷你?
这个女人身上有好吃的味道,我能舔一下吗?
刚才才做过连自己回想一下都觉得有点过分的事,虞幸听到枝条上传来的意识,很凶地传了回去。
老实呆着,不要什么鬼气都想吃,不乖我就粉碎了你
枝条顿时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明珠身上是有澹澹的鬼气的,她是个活人,因此身上的鬼气也能被感知到。
有一部分是从她体内散发出的气息,在南水镇待了这么久,她终究是被不可逆地影响到了。
还有一大部分则是从方宵身上沾到的,只要一段时间不接触方宵,这部分气息就会自己散去。
明珠恍恍忽忽看着眼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树枝,想要碰一下,却本能地知道这东西碰不得。
“这是……”
虞幸要给明珠看的是凭空召唤枝条的手段,这才能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显得有可信度。
他让枝条回到自己的维度去,放下手:“方宵拥有非人的力量,其实我和我的朋友也一样,这世界上诡异的东西有很多,我正是得到了抵抗方宵的方法,才会回来。”
“之所以把这些告诉你,一是因为我试探出了你的清醒程度,二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你。”明珠已经平静了很多,她甚至连要帮什么忙都没问,直接作出了回答。
低头瞥到浑身的痕迹,她目光暗了暗,但依旧很坚定:“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但我还有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自由。我不敢反抗,努力迎合方宵的喜好,是因为这个变态喜欢我,甚至不放我去死。我只能在这里活着,那我希望我能活得稍微轻松一点点,而且,我真的还想做我自己。”
而不是一个完全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如果有机会离开,就算是死我也愿意的。”她嗓音沙哑,“你要我帮你什么?我不知道你准备花多久去解决这里的问题,如果是要我像今天这样配合你,完全可以,你甚至可以对我再过分再真实一点,我这副身体,早就不重要了。”
在她想来,“方幸”起码要在方府潜伏很长一段时间,不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瞒过方宵的。
或许某天方宵兴致来了,就要亲眼看过程,甚至是一起……她只想让弟弟知道,到时候有必要的话,不用顾及她的感受。
“你的决定我了解了。”虞幸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把他想要明珠帮的忙说清楚,“我就是需要你在我每次提出帮忙的时候,用你最狠的角度给我来两刀。”
明珠:“……?”
虞幸:“哦,如果我觉得身上的认知扭曲过于严重的话,可能会需要你来个十几刀什么的。”
是的,虞幸找到了缓解认知扭曲最简便也最有效的方法。
得到多少就要偿还多少,受到方府的人的伤害,就是偿还的一种。
其他的方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通过这种途径给他清醒一点的机会,而恰好,他的明珠嫂子,不介意做到这一点。
明珠,一款全自动认知矫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