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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 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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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孤旅,两个外楼境的将军,在天下大国的国土上长驱直入,引军打穿了夏国东部,兵临夏都。www.kmwx.net

    这岂止是好大名声?

    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故事!

    是说书故事中,主角的范本!

    因为这是太不可思议,太不现实的事情。

    但重玄胜的判断如果准确,如果夏军真的放弃了东线,除了几个支撑大军骨架的强者外,高层武力全部抽调至北线那么从会铭府到贵邑城,他们这一支军队,几乎可以说是无人可挡!

    论用兵,重玄胜数一数二。论超凡武力,易胜锋都利落的死了,触悯未堪一击,夏国还有谁?

    夏国要放弃整个东部,来赢回战场上的主动。

    而重玄胜只想要趁虚而入,夺一个竖旗于敌国皇城前的大功!

    这是近乎疯狂的想象,却在这种复杂的形势变幻里,出现了实现的可能性!

    “青砖!”

    重玄胜立即吩咐:“速骑快马赴临武,传信谢帅,就说夏国人已经放弃东线,高层武力大部北赴!”

    疾飞过来的青砖有些惊愕,但什么废话也没有,转身寻了一匹踏风妖马,便自往临武府而去。

    “薛汝石!”重玄胜又喝道。

    正在忙着给俘虏现身说法、宣讲归齐种种好处的薛汝石,赶紧飞了过来。

    “你现在领新荣营本部兵马,立即去拿下午阳城。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薛汝石有些迟疑。

    重玄胜皱眉道:“你有什么担心吗?”

    薛汝石低头表示绝对服从:“重玄将军指哪打哪,卑下并无二话……唯独只担心自己能力不足……

    不能很好完成将军的任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午阳城现在已经没有守军了,你自己一个人去都可以拿下。这是手拿把掐的功劳。”重玄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薛将军,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我的风格。跟我做事,你永远是赚的。”

    薛汝石心中一凛,昂首道:“是!”

    转身便立刻去召集兵马,稍作动员,就马不停蹄,往午阳城而去。

    姜望啧了一声。

    这胖子的心思太明显了,摆明是要跟谢小宝抢功!

    自己做好了去贵邑城建立不世之功的准备,午阳城那边也不打算放手。

    胃口真是不错!

    但话又说回来,谢小宝那边,只需要对抗太寅所率领的一万大军,兴许比岷西战场打得更快阎颇现在过去涉山,注定是抢不到什么功劳。薛汝石直接奔赴午阳城,也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了。

    “顾永将军!”重玄胜完全不在意姜某人的嫌弃,又开口宣布下一个命令。

    刚刚坐下来歇了一会的顾永,又赶紧飞来,这么一阵工夫,他好像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大人有什么吩咐?”

    重玄胜看了他一眼:“顾将军去跟兄弟们说一下,愿意现在跟着我的,今夜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由你负责统御。www.biquge001.com那边有些辎重,你可以自行安排…不愿意的,就散了,各回各家。”

    “啊?”顾永有些发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尤其是后半句。

    确定不是一转身,你就让人放箭吗?

    “你哪句话没有听明白?”重玄胜很有耐心很温和地问。

    “没,没。”顾永忙道:“属下听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看着此人匆匆的背影,重玄胜叹了一口气:“叔父声名太恶,使我不能近人啊。”

    “你怎么不跟他确认一下夏军的战略问题?毕竟也是跟太寅一起来的。”姜望好奇问道。

    对于任由夏军降兵散去这一点,他倒是能够理解。如果说夏国高层真的选择放弃东线,那么这部分兵力确然已经是不重要的了。反而这些夏国败军散得越开,夏国人的意志就越动摇。

    他们这边殊死战斗,午阳城打完了来岷西打,将军死了战士死,打到绝境才投降,夏国高层在做什么呢?

    轻轻松松的一个命令,就把他们全部放弃了。

    重玄胜若是会放过这一点,那才叫奇怪。

    “他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我了。这些他不可能知道的,问他有什么用?”

    “诶?他什么时候告诉你什么了?我怎么没印象?”

    “有时候情报的传递,不一定需要言语。”

    重玄胜用这高深莫测的一句结束了此段对话,又把影卫掌控的振武营留下来,负责照顾伤员、运送缴获的兵器,命他们回转先前占下的旗岳城休整。

    最后仍只是聚集了重新满编的得胜营,人人骑马,踏烟尘而赴西北。

    “怎么不对顾永做别的安排?”骑兵席卷大地时,姜望在其间问道。

    “现在的安排已经足够,剩下的就看他自己聪不聪明了。”

    姜望纵马而笑:“要办大事,你反倒东一拨、西一拨,把人都驱散了!”

    “哪怕把那些人全部拉到贵邑去,咱们真拿得下贵邑城?”重玄胜不以为意地道:“将紫微中天太皇旗插在贵邑城外,就已经是大功一件,比重玄遵欺负死人,只强不弱!”

    马尾卷过他的声音,落在寒春的风里,向暖犹带寒。

    “只要精兵,只要速度。”

    “什么是先锋?先打到贵邑城的,才是百万大军之先!”

    春风的凉意,平静地落下了。

    坐在静室之中的任秋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可以隔绝一切气机的房间,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南斗殿参战信息的暴露。

    当然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紧张,易胜锋更是早几天就秘密潜去了东线战场。

    她的叹息又轻又淡,如旁边这一炉飞云香的薄烟一般这是易胜锋在虞渊几经生死所得,专程敬献于她。

    尽管在国势的碰撞之下,所有的卦算都模糊不清。

    但还是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给了她答案。www.kmwx.net

    陆霜河的真传弟子易胜锋,战死了…

    她传下天机步的那個孩子,那个执拗的、不屈不挠的小剑客。

    本该长远的修行之路,终结在道历三九二一年的春天。

    在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凋零,真是寂寞。

    早知天道无情,波澜人间。她还是很难说清楚,自己的这一声叹息,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很明白,那孩子对任何人都不存在什么真挚感情。

    但是当他用血淋淋的手,捧回这一炉飞云香的时候,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是因为亲近吗?

    他在南斗殿生活的十六年,毕竟也是真实无虚的岁月。

    几经生死的十六年时光,使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童,长成了锋芒毕露的南斗真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中。

    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凉薄是个好性格,凉薄更近于无情,更接近道的本貌。

    可天性凉薄如易胜锋者,却也不能堪破“我执”,忘不掉他踏上道途的最开始……

    这终究不是真淡漠。

    但话又说回来,人亦老时心亦老,谁能真个万事不萦?

    如果当初在凤溪镇的河边,陆霜河不是冷眼旁观,而是顺手递出一剑、帮易胜锋彻底了断因果呢?

    今日之易胜锋,是不是就是真个无憾无漏?

    一念及此,一根额发骤然崩断,飘飘在眼前落下。就在飘落的过程中,就已经枯败,失去所有光泽。

    任秋离斩断了这可怕的念头。

    卦算者最忌妄动因果。

    一旦你开始小觑命运,命运就会给你残酷的回应。

    “从来人算不如天算,妄谈吉凶者,不入天机门。”

    任秋离喃喃念了这么一句。

    不知怎的,蓦地想起来在易胜锋决定来夏国时,陆霜河什么也没有说。

    长相思还是薄幸郎。

    命运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

    陆霜河总是看着。

    而即使是她天机真人,也无法妄言对错。

    “真人。”

    有人在门外低唤。

    虽然长生君与夏国武王之间有交易。

    但对南斗殿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次纯由自主的行动。

    夏国方面开了很高的条件,但几位真人各有要务,没人愿意来。

    只能是她代表南斗殿来走这一遭。

    她在这间静室里坐了这么久,终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道袍一卷,任秋离已经出现在门外。

    站在门外等候的,是太氏家主,神临境修为的太煦。

    一个神而明之的强者,本该金躯玉髓不死不朽,但现在看来,一身疲惫已是无法遮掩不过眸中仍有一股顽强的精神在,使他不容小觑。

    这种精神,她曾在那位跋涉万山体悟天行阵道的真人太华身上…见到过。

    “真人,请随我来。”

    “去哪里?”

    “幽平。”

    任秋离心中掠过一个名字—陈符。

    齐国那位说出“律无禁止即自由,德无规束皆可宥”的朝议大夫。也是这一次齐夏大战,主辖北线战事的齐方统帅。

    随即她意识到了这次行动代表什么,为这次行动,夏国又付出了什么好大的手笔!

    “此事是谁负责?”她忍不住问道。

    夏国方面,竟是谁人,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难道是夏国北线负责人触公异?但这位真人久不问政事,临危出山,真能担得起如此责任?

    太煦迟疑了一下,道:“是国师大人。”

    奚孟府!

    “走吧。”任秋离只道。

    耳中已经听得军队集结的声音,同央城里的每一支军队,都已经在城墙上轮换了不下二十次。

    不知长生君会不会在这一次出手呢?

    也很遗憾……不能亲见。

    自当年被楚天子削去帝号,长生君便少履现世,常年在天外修行。前不久才归返南域,还未在人前展现过力量。尚不知这么些年收获究竟如何,不知实力又演进到了何等莫测之境界。

    总之她是每见一次,越觉难测三分的。

    不过,便如此吧。

    她好奇长生君现在的实力,但不很在意齐夏之间的胜负。

    她想,对于易胜锋的死……

    陆霜河大约也不会很在意。

    “奚孟府!“奚孟府!奚孟府!”

    “先帝倚你以国事,你就是用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来还报吗?!”

    “大夏以你为国师,你以近半国民为棋子,动辄弃之!善恶若有报,奚孟府你不得好死!”

    奚孟府坐在城楼上的一角,又眼神恍惚地眺望远方。他可以看得到齐军阵列里高大的戎冲楼车…他一度想要拆解仿制,可是没有赢下一辆。调了临淄的很多暗子去偷图纸,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哪怕是当世真人洞彻世界本质的眼睛,仅仅是看,也是看不出这等军械的隐秘的。

    时到如今,他也只剩下感慨。

    真希望这些好东西…夏国也能拥有。

    “奚孟府,大夏永失东部民心,你是千古罪人!”

    “千年社稷倾覆,当自你奚孟府始!”

    耳边一阵一阵的喝骂声,隐隐约约,时时起伏,从来未曾消停过。

    当世真人,怎么可能会有幻听?

    他之所以听闻,是因为那些都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真”。

    “奚孟府!”

    噢,这声音倒是现在的“真”。

    奚孟府轻轻抬了一眼,果然看到柳希夷大步走来。

    这惯会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国相,这一回倒是没有直接指着鼻子骂娘,眼神很是复杂。

    “东部诸府的百姓,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他如此道。

    奚孟府并不说话。

    这位大夏国相风风火火的步子,不知怎的就缓和了。

    他走到近前来,声音很不响亮了:“你主导的这个战略计划,大开国门,以贵邑为饵,置天子于险地。今上气量偏狭,也不会原谅你。”

    奚孟府仍然沉默。

    放弃帝国整个东部,放弃数以千万计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军民。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是他奚孟府制定的计划,是他“力排众议”,“说服”的一干大夏文武。是他亲自做出的安排、写下的调令,当然应该是由他来承担。

    皇帝不能不原谅武王,不敢不原谅岷王,所以当然也只能不原谅国师……

    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懂?

    但他的沉默太顽固。

    比这同央城的城楼更坚忍。

    “君恨民怨,加于一身, w 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柳希夷走得更近了,甚至是有些生气地问。

    奚孟府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他一直都不怎么受得了这个大烟枪身上的气味。脾气暴躁,抽的旱烟也烈,而且还总是倚老卖老。

    “匹夫!你那是什么表情!”柳希夷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奚孟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往城楼下走。还像许多年前那个刚从船上跑下来的野孩子,没礼貌,没教养—一的确也没人教,没人养。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同央城的城楼上,两看相厌的夏国国师与国相,两条消瘦的身影,彼此错身,完成了这一次的轮换。

    “急报!急报!”

    一名神武军正将,绕城疾飞,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景国南天师应江鸿阵杀北宫南图,大破铁浮屠,牧国已然战败!”

    柳希夷和奚孟府猛然转身,两位当世真人都为之动容!柳希夷的表情又惊又喜,奚孟府的表情似哭似笑。

    轰!

    这提振人心的消息,顷刻声传全城,而全城为之震动。

    整个同央城,喜悦的气氛轰然炸开,一扫多日沉郁。

    从奚孟府的泪眼中看去,天边恰有一轮红日跃出,染遍了霞光万里,好生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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