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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弘治是个执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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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坚持之下,一些人被请来了西山。
弘治皇帝侧卧在榻上,脸色显得很凝重,萧敬取了一份份奏疏,诵读给弘治皇帝听,而弘治皇帝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有时,他会询问欧阳志一些问题,作为待诏翰林,回答陛下可能发出的疑问,乃是欧阳志的职责所在。
弘治皇帝有时倦了,便眯着歇一会儿。
等一些奏疏处理完毕,弘治皇帝留下了萧敬和欧阳志。
弘治皇帝随即深深的看了萧敬一眼。
萧敬一直陪伴自己身边,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当然……现在还有一个欧阳志。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特命你取的东宫起居注,拿来了吗?”
萧敬凝视着弘治皇帝,虽是不解陛下的意思,却还是道:“奴婢已取来了。”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拿到朕面前,一页页翻给朕看。”
萧敬不由道:“陛下……身子……”
“翻给朕看吧。”弘治皇帝没有给他劝说的机会。
这些东西,必须弘治皇帝亲自来看才好。
毕竟起居注关乎的,乃是帝王和太子的**,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他们在深宫中的言行,都会有专门的人进行记录。
其中最主要的活动,便包括了帝王和太子临幸秀女和宫娥的情况。
这些东西,都必须存档备询,以免这后宫之中,突然某个宫娥或是秀女有了身孕,这一查,时间若是对的上,便可一目了然了。
弘治皇帝的起居注,乏善可陈,在私下里,他也极少会说什么牢骚话,乃至于没有见外朝大臣的时候,他的言行举止,也和有外人在时一致,至于对宫女和秀女的临幸,那就更没有了,夜里要嘛在暖阁里熬夜批阅奏疏,要嘛乖乖的去坤宁宫里。
对于东宫起居的情况,弘治皇帝倒是没在意,可今日……
这起居注里……
“弘治十三年二月初三,太子幸秀女春娥;二月初四,幸女周氏、吴氏;二月初四,幸五女,至天明……”
弘治皇帝眼珠子都直了。
这一个又一个的记录,今日幸一人,明日或为两三人,又或者……夜御数女……
几乎每一日,都有这样的记录。
这……竟是如此荒唐的人生?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对朱厚照几乎是没有约束的。
弘治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喜欢早日抱孙儿,而宫中遴选秀女,张皇后却多是将丑的、黑的、五官有所缺失的留在宫中,却多将秀美的,都送去东宫。不就是希望,早日有皇孙吗?
前几年,朱厚照年纪还小,此等事,自然也不便催促什么。
弘治皇帝也没太在意,可此时……
看着这起居注里,满篇都是‘荒唐’的记录,太子……这家伙,亏得他年轻气盛,有一副好身板啊。
短短三年,所幸之秀女有上百之多,几乎是夜夜笙歌……
可是……
弘治皇帝朝萧敬颔首点头,意思是,起居注可以撤下了。
萧敬忙将起居注收好,小心翼翼的看着弘治皇帝。
陛下突然关注这个,显然,是有心事。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太子至今未生皇孙,萧伴伴,你认为,这是何故?”
萧敬顿时领悟了。
陛下真是劳碌命啊,自己的命才刚保住呢,就惦念着皇孙的问题了。
可萧敬自然也明白,这皇孙之事,非同小可啊,涉及到的,乃是国朝延续的问题,此乃国本,不可轻忽。
萧敬谨慎的道:“奴婢以为,太子殿下年纪还小,恐怕涉世不深……”
“他哪里……咳咳……”弘治皇帝有些激动,拼命咳嗽:“他哪里是涉世不深,他涉事太深了。”
“……”萧敬低头,其实这玩意的事,他萧敬也不懂,自己打小就割了的呀,送进了宫来,咋知道生孩子的事?
萧敬有点懵:“陛下,这等事,奴婢以为,急不来。”
弘治皇帝感慨:“从前朕也觉得急不来,可现在回想起来,再看看这起居注……”
后头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忍不住看向欧阳志。
欧阳志面无表情。
弘治皇帝心里苦笑,这欧阳卿家,听了这些话,面部红、心不喘,还真是……理智的过了头。
几年以来,临幸了上百个女子,却一无所获,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到了这个份上,再不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自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让弘治皇帝后怕不已,倘若此次自己真的驾崩了,而太子无嗣,这将是何其可怕的场景啊。
他眯着眼,淡淡道:“方继藩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啥?”萧敬盯着朱厚照。
生娃娃的事,他方继藩也能有办法?他是送子观音吗?
弘治皇帝表情凝重,面上肃然。
萧敬低垂着头,他觉得事关重大,自己还是谨慎保守为好。
弘治皇帝眉毛一挑,道:“此次,朕多亏了方继藩这神乎其技的割腐肉之术,朕算是对方继藩这家伙的医术,彻底折服了,他说有办法,或许……还真有一线生机,萧伴伴,可是朕哪,又有些拿捏不定主意,这是大事啊,若是稍有差池,朕就真的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萧敬拜倒,匍匐在地:“陛下说的,奴婢不懂。”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传方继藩来吧,记着,只传方继藩。”
萧敬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做啥,可他能感受到,有一股子萧瑟的气息,好像要有大事要发生,他哪里敢怠慢,忙是将方继藩请了来。
方继藩匆匆而来,朝弘治皇帝行了礼,弘治皇帝躺在卧榻上,道:“起居注,给方卿家看。”
萧敬有些犹豫,这毕竟是**,可他还是乖乖依令而行。
方继藩翻开了起居注,也懵了。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家伙,到底哪儿来的精力……
方继藩尴尬的将起居注放下,虽只看了冰山一角,方继藩就已觉得无法容忍了。
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方继藩:“卿家还记得,前些日子,对朕说过的话吗?”
方继藩道:“臣记得。”
弘治皇帝颔首:“你记得便好,朕,也就不问你有没有把握了,既然你提起,朕……想试一试。”
方继藩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
陛下……居然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
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这起居注里,如此不堪入目,可足足三四年啊,三四年都没有一个秀女有身孕,这还不明摆着吗?
方继藩道:“臣一定尽力而为,保证马到成功。只是,只是……臣恐太子殿下不肯……”
肯才怪了。
弘治皇帝道:“他是朕的儿子,是列祖列宗的嫡系子孙,此事关乎宗庙存续,容得了他不肯吗?”
“……”方继藩觉得有道理,可是……
弘治皇帝又道:“你定害怕,太子殿下记恨于你吧?你放心便是,朕已预备好了,萧敬……”
萧敬心里咯噔一下,啥……啥意思……太子为什么要记恨方继藩,又为何……陛下这时候要唤自己?
他啪嗒跪下:“陛下……”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萧敬一眼:“萧敬挺身来办,他是朕身边的人,太子要记恨,那便记恨我这父皇吧,你只负责动刀即可。”
方继藩一听到刀字,手竟有些痒痒的。
既然陛下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能怎么说?为了大明朝,割吧!
“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让太子提前知道,定要出其不意才好,一次将他制服,立即动刀,不可有丝毫犹豫,兹事体大,而太子殿下,历来要脸面,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既如此,一切按你的意思去办。”
“臣遵旨。”方继藩欢呼雀跃,大明的历史轨迹,即将在自己的刀下,发生翻转。
想一想,居然有一点激动。
他行了礼,正待要走,身后,弘治皇帝叫住他:“方卿家。”
方继藩回眸,想说什么。
弘治皇帝显得很疲倦:“交给你了!”
“请陛下放心,臣颇有几分心得,绝不会出任何的纰漏。”
方继藩走了出去,迎面便看到了朱厚照,朱厚照狐疑的看着方继藩:“近来都怎么了,父皇总是偷偷见你,我四处找你都找不见。”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殿下,陛下刚刚歇下,走,我们到外头说。殿下近来觉得身子怎么样?”
“好的很。”朱厚照满心疑窦。
方继藩叹了口气:“殿下也要注意休息啊,殿下每日做几例手术,身体疲倦,若是做手术时,不小心割错了东西,岂不是害人吗?”
朱厚照乐了:“老方,是你自己不肯来做本宫的助手,想要偷懒才这样说吧,区区手术,割一块肉无用的肉而已,算什么,起初的时候,本宫还觉得,这是极骇人的医术,可现在习惯了,方才就和庖丁解牛一般,本宫闭着眼,都能做出来,没什么大妨碍,你放心,本宫再疲乏,这些被施术的人,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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