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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方继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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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徐经不像靠得住的样子啊。
这要是回不来了,多少钱粮要打水漂,想当初,你方继藩可是拍着胸脯作保的。
尤其李东阳,眼睛要杀人,回不来,这形同于是诈骗,户部的钱粮啊……
方继藩此时心里有些发虚了。
按理,若是徐经真的活着,人间渣滓王不仕号没有覆灭,那么……徐经大抵,应当到了马六甲海峡,就该回了吧,毕竟只是探路而已,或者说,这是一次航行的验证,只要验证合格,也该回航了。
可现在,已接近两年了啊,至今,还是一丁点的音讯都没有,难道……真的出事了。
方继藩想了想道:“想来……”
“别说想来,就说是,还是不是。”马文升被压迫的狠了,不跟方继藩绕弯子。
方继藩最讨厌的,便是这等选择题了,而且还只有a和b,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可包括了弘治皇帝,都如狼似虎的看着自己。
这令方继藩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
他想了想:“我想……”
“是还是不是!”
方继藩道:“是。”
“是啥?”
方继藩硬着头皮:“放心,徐经乃我方继藩最看重的弟子,众弟子之中,此人最是可靠,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会的,他不回来,我愿……罚酒三杯可以吗?”
“……”
马文升的笑容,有些凝固了,起初他听方继藩振振有词,差点儿笑了。
可这不要脸的东西……他……
弘治皇帝此时道:“这大海之上,汪洋万里,谁可拍着胸脯就敢保证的,再等一等吧,若是徐经再不回,朝廷再派舰船至西洋打探。”
虽是这样说,可君臣们的脸色却不好看。
当初是谁牛逼吹的叮当响的?
只是陛下一锤定音,何况,这下海之事,还真说不清楚。
或许整个庙堂,有无数的能臣,可百年来的海禁,再加上对于汪洋大海的刻意漠视,整个大明朝,对于大海,可谓是一无所知。
所谓的宋元的古籍和资料,不过是有人只当做了趣闻而已,以讹传讹之后,也早已面目全非。
也只有徐家那等奇葩,吃饱了没事做,祖孙数代,去搜罗和考证那些天下人都漠不关心的古籍。
因而……任何关于大海的事,方继藩都觉得他们是小学生,嗯……还是没毕业的那种。
………………
坤宁宫。
张皇后轻轻吮着鱼羹,她动作徐徐,显得端庄大方,放下汤勺,柳眉间,还是带着几分喜悦:“不错,果然奇鲜无比,难得厚照如此费心啊。”
朱秀荣也轻饮一口,微微抿嘴:“母后,这不是方继藩的学生打的鱼吗?”
“嗯。”张皇后只一笑:“那你多吃一些。”
朱秀荣颔首点头:“喝完了,我要赶紧着做女红。”
张皇后微笑摇头。
秀荣被她哥刺激了。
朱厚照的针线活,做的真好哪,十几种针法信手捏来,缝出来的衣服和女红,那都是工工整整,都快赶上宫里的老织妇了。
张皇后凝视着自家女儿,低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母后,你说什么?”张皇后声音很轻,可朱秀荣终究听到一些动静。
张皇后板着脸:“没什么,快吃鱼羹。”
………………
巴达维亚。
这里的海域,海水格外的湛蓝一些。
在这波涛之中,徐经远远的眺望着这一片爪哇国的领域。
回程时,徐经特意的绕道了爪哇,这里,也曾是郑和下西洋时的一跳水路,虽是偏离了航向,可这一带,王细作对这一片海域,格外的熟悉。
不只如此,在这巴达维亚,佛朗机人已经建立了贸易点。
徐经决心在此登岸。
他无法想象,王细作所在的王国,为何可以从万里之外,抵达这里。
当他看到贸易点的时候,眼睛亮了。
与其说这是贸易点,不如说……这是一个定居点。
一座城市。
他在王细作的陪同下,决心登陆,在王细作的斡旋之下,佛朗机人只允许徐经一人登岸,其余的武装人员和舰船,必须停泊在海湾。
在这里,徐经看到了许多的海船,这些海船大小不一,这所谓的据点,不如说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堡垒用大石垒成,堡垒之内,有明显的武装,而在堡垒之外,则开始建设街道,无数的货物,沿着港湾堆积,这里几乎有上千个和王细作这样的人,这些只是常驻于此的商贾,而根据王细作的描述,在这里,佛朗机的据点有许多,因而许多人会随船来回穿梭,还有不少大型的舰船,将会循着大海船,至王细作的母国,前往那至西之地。
“这里的土人,最是狡黠。”王细作似乎并不觉得,向徐经展示葡萄牙王国的实力,有什么问题,他乐于如此,因为他很期待即将前往大明的旅行,有了徐经这个亲爱的朋友引荐,他将轻松许多。
或许……有鉴于大明对葡萄牙王国的深刻理解之后,他们会愿意开放一处口岸,这就再好不过了,自己将成为开拓远东的大功臣。
“所以和他们打交道,寻常的沟通是没有必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捕他们的头领,先勒索他们财物,之后,再将他们的头领杀死,趁他们不备,进攻他们。他们愚昧无知,和我们不同……”
徐经只是微笑,他已能熟悉的掌握葡萄牙语,甚至还自王细作的口里,学会了一些法语。
在王细作的口里,法兰西语,乃那一片极西大陆,所有的贵族,都以能使用这优雅的语言为荣,王细作显然不是贵族,他是一个冒险者,可这并不妨碍他奔驰在装逼的道路上,居然也能磕磕巴巴的学到了法兰西语。
而后,这个带着伊比利亚半岛口音的葡萄牙人,教会了徐经一些具有伊比利亚口音的法兰西语。而根据徐经的‘融会贯通’,又将自己的吴语的某些特点,融入进了这法兰西语之中。
因而,当徐经偶尔对王细作说起法语的用词时,王细作都能感受到一股吕宋汤的味道,是的,里头啥都有。
徐经站在了塔尖之下,抬头看着那巨大的灯塔。
他面色黝黑了很多,肤色中透着古铜,再不是当初那个白白嫩嫩的书生了。
随着毛细孔的粗大,整个人,也仿佛焕然一新。
他眼睛凝视着高塔:“这是灯塔?”
“是的,在夜里,为船只引路。”
王细作接着笑吟吟的道:“今夜,就在这里休息一夜吧,这里有女人,许许多多的女人,有伊比利亚的女人,还有几个法兰西的*妇,又爪哇女人,还有……”王细作眯着眼,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还有一些黑色的。”
徐经动心了,双目之中,透着一股难掩的*望,深吸一口气,他摇头:“这里我已看过了,我们需要招募一些人,需要的是佛朗机人,我愿意花高价钱雇佣他们,告诉他们,只要跟着我到大明,不但会有丰厚的待遇,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一路来,王细作就已得到了徐经的许多暗示。
大明朝富有四海,遍地白银,他们的皇帝,最是热情好客,往往会对外来客们,给予丰厚的赏赐。
关于这一点,其实佛朗机人在这里,也从土人口里,有过耳闻。
王细作震惊之处在于,自己这位大兄弟居然对女人没了兴趣:“您真的不想留在这里……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不必了。”徐经淡淡道:“大明就在眼前,我只盼早一日能见到恩师,我出海近两年,生死未卜,恩师定已肝肠寸断,我只恨不得立即回乡去,让恩师知道,我徐经还活着。”
真是期待啊。
想到这里,这个曾乘风破浪的男人,忍不住又热泪盈眶。
王细作明白了。
徐经的那位恩师,他闻名已久,几乎每一次,提及到了这位恩师,这个大明伟大的船长,便开始哭鼻子,虽然平时面对暴风和海贼袭击时,他也凛然无惧,面如常色。
“我也很期盼,能和您的恩师见一面。”
“对了,还有……我的恩师,喜欢各种植物的种子,这里……想来也有不少你们航海所带来的许多种子吧,亲爱的的王细作,请你帮帮忙吧。”
“没有问题,我的好兄弟。”王细作很愿意为徐经效劳。
跟着徐经在海外漂泊了这么久,他的目的,眼前就要达成了。
他将成为先遣者,步入那一片远东的黄金之地,想一想,他就很激动。
傍晚,徐经登上了舰船,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巴达维亚的灯塔,此时……灯塔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发着光!
千万的星辰之下,徐经没有任何表情。
恩师……自己即将回来了。
带回来了无数的宝货。
还有一路而来,数十国的使臣。
有无数前所未见的种子。
还有从各地的招募来的人手。
我……徐经……还活着。
恩师大恩大德,而我徐经,也绝不相负。
泪水已是模糊,徐经死死的抠着船舷,指甲在船板上,抠出了一个淡淡的痕迹。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