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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之面无表情,却见陈贽敬面容已经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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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贽敬笑的更冷,一双目光直视着陈凯之,一字一句的顿道。
“当初,所谓的杀太皇太后,本质上,要杀的却是本王,还有你。只是谁也没有料想,你的勇士营竟能反败为胜罢了。”
陈凯之只颔首点头:“那么赵王殿下的意思是,当初指使人要杀殿下的人,乃是……”
陈凯之故意留有了余地,没有将这个人说出来。
陈贽敬忙是摇头,矢口否认:“本王并没有这个意思,本王只是想告诉你,至始至终,本王……包括了你,无论是我们当初自诩自己多么聪明,其实都不过是棋子,是他娘的棋子。”陈贽敬一脸愤恨,眼眸里竟是寒光:“一切的一切,都任人摆布,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人是值得可以信赖和托付的,本王原以为,本王的敌人是慕氏,是你,可事实上,却发现,真正的大患,未必……”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是眯着眼,提醒陈凯之:“大陈的江山,并没有你想的这般稳固,你是宗室,请你明白这一点。”
赵王这一番话说着很动人,陈凯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依旧装傻,眼眸微微一挑,看着他,淡淡开口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联起手来?”
陈贽敬注视着陈凯之,一动不动的,此刻他很想知道陈凯之的想法。
陈凯之闻言,眉宇微微一动,陈贽敬连忙看着他,下一刻却见陈凯之轻蔑一笑:“殿下,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意思?”陈贽敬面上带着扭曲,目光阴沉起来。
陈凯之朝陈贽敬笑了笑,旋即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无极是不是姓陈一点都不重要,他是不是皇子,也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殿下急了。殿下从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如今,却像是一个想要急着抓救命稻草的人,殿下,谁会和一个落水狗联合呢?”
“你……”陈贽敬冷冷道:“你真以为本王没有后手?”
“这不重要。”陈凯之摇摇头:“有没有后手不重要,有没有力量也不重要,而在于,殿下此刻已经彻底的乱了,殿下本想借孟津军给太皇太后立威,可是殿下自以为掌控住了孟津军,谁曾想到,这孟津军中早有人布下了棋子?殿下以为孟津军可以解决问题,又谁想到,晋城军会突然南下突袭?这说明什么?说明的是,殿下对京师之外的掌控,并没有殿下所想象的那样牢固,殿下固然还有许多人支持,可殿下此刻,一定已经心虚了,殿下一定在想,到底还有多少人,如那位孟津军副将那般,阳奉阴违,殿下和朋友里,又有多少,是别人布下的棋子,殿下羽翼丰厚,本钱也很足,可这一次,却是有人在殿下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怀疑的种子,以至于殿下心里开始动摇了,已经开始有点慌了,殿下还敢再信任当初你所信任的那些人吗?”
陈凯之淡淡道:“现在殿下竟还想和我联合,我陈凯之并不愚蠢,殿下连平时的心腹都未必肯再放心了,你我之间,如何互信互助?所以,殿下找错人了。”
陈贽敬一时无言。
陈凯之却是深深看了陈贽敬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淡淡一笑:“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殿下背后的人是谁。”
“什么?”陈贽敬诧异的看了陈凯之一眼。
陈凯之道:“殿下的背后,一定有个高人,否则……”
“否则?”
陈凯之叹了口气:“以殿下的资质,竟可以辅政大陈,可以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可以得到如此多人的支持,这……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陈贽敬身躯一震。
他怒了。
这是骂人啊。
这是说自己蠢。
所以他不相信一个蠢人,可以叱咤大陈。
他想要辩驳。
可细细一想,自己的背后……
顿时他觉得自己尊严都丢了,好好的跟陈凯之谈合作,不曾想到,陈凯之却这样羞辱他。
于是他目光一沉,冷笑连连:“陈凯之,你够了。”
此时已有宦官出来,道:“请诸位宗亲入宫。”
众人便鱼贯入宫,一路直接穿越过了前殿,至万寿宫,数十个宗室进入了万寿宫的正殿,还未走进去,里头便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这是太皇太后的声音:“好,好,好,一家人最紧要的是能够团聚,无极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好了,慕氏,你休要哭哭啼啼了,像什么样子,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这等大喜的时候,你哭个什么?”
陈贽敬脸色更是可怕的厉害,众人进去,陈凯之却是呆住了。
这是一个少年,披着狐裘,风尘仆仆的样子,可眉宇之间,却是英气毕露。
少年伫立着,听到身后有动静,便也旋身回眸,他的样子,带着不经意之色,很是举重若轻,仿佛一切的事,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这给人一种……贵气逼人的感觉。
只是……
陈凯之身躯一震,眼眸下意识的睁大了,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少年。
这个贵气逼人的少年,竟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鼻梁,熟悉的唇,除了个子高了,气质已经焕然一新,眼前这个人,让陈凯之一下子,脑海里涌出了无数的记忆。
是无极。
陈无极。
竟是当初那个瓢泼大雨之中,被差人羞辱;那个带着执拗,与人争执;那个和自己一起生活,曾经教他读书写字的陈无极。
陈凯之突的发现,这个世界,竟是这般的小。
只是眼下,这个陈无极,却又给了陈凯之一种无以伦比的陌生感,眼前这个人,虽一切都像,却又像是面目全非,陌生到令他生出了恍惚,好似他们之间从来未有过交集。
陈无极的眼睛与陈凯之的目光交错,他眼睛微微一滞,随即,他笑了,而后他立即的将目光落在了其他人身上,他身子微欠,走向赵王陈贽敬,含笑着开口:“想来,这必定是赵王叔了,侄儿无极,见过赵王叔。”
声音很亲和,夹杂着几分见到至亲长辈的喜悦。
这知书达理的模样,令本就心乱如麻的陈贽敬脸色微变,他心里难受的很,可却仍旧还是笑着开口道:“好。”
口气不咸不淡,显然陈贽敬已经懒得装腔作势了。
陈无极一一向诸宗室行礼,等他走到了陈凯之身前,凝望了陈凯之一眼,太皇太后喜道:“这是护国公陈凯之,和你岁数相仿,你看,你们还真有点相像呢。”
陈无极朝陈凯之一笑,接着深深作揖:“见过护国公。”
陈凯之已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随即,他也露出了笑容,朝陈无极回礼:“见过殿下。”
陈无极接着笑了笑,眼睛凝视着陈凯之,淡淡开口问道:“听说……护国公曾在金陵生活过,是吗?”
陈凯之则看着陈无极,心里生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无极呢。
一定是的,不可能有人容貌这样相像,只是,气质却如此的不同,他依旧还记得当初那个执拗却又总爱粘着自己的少年郎,只是现在,这个少年郎就在自己面前,偏偏,既是故人,却又非故人一样。
俩人陌生到像是初次相识一般。
陈凯之心里虽然困惑重重,却依旧朝陈无极淡淡笑道:“我便是在金陵长大。”
陈无极笑吟吟的道:“很巧,许久以前的时候,我也在金陵长大。”
陈凯之便抿抿嘴,笑了:“是呵,真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陈凯之此时已经可以确信了,眼前这个人,是无极无疑。
只是,二人似乎都很默契的没有揭破这一层关系。
无极道:“至今,我依旧还想念着在金陵的日子。”
“是吗?”陈凯之道:“往事如烟,这世上许多事,过去便会过去。”
陈无极却是摇头:“护国公有如此感慨,实是不应当,在我心里,无论现在如何,可再如何锦衣玉食,却也难以忘记初时的美好,所以我一直愿意铭记着过去。”
陈凯之哂然一笑,心里明白,这个人就是自己当初认识的无极,他现在假装不认识自己,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吧。
其实殿中的气氛,很是诡异,太皇太后和慕太后俱都面上带笑,而其他的宗室,却都显得尴尬。
倒是陈凯之和陈无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却缓解了他们的尴尬。
陈凯之朝陈无极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
陈无极则叹了口气,他眼帘微垂,满是感慨的道:“我从前也听说过护国公的大名,可今日见到护国公时,却实是感慨,觉得过于意外。”
“是因为我太年轻吗?”陈凯之笑了。
其他人俱都笑了。
是呢,许多人听说过陈凯之,也听说过陈凯之诸多的事迹,只是,真正见到陈凯之本人的时候,大多会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