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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和尚双手合十:“小僧正是伽蓝寺僧人,法号十二,鄙寺乃是伽蓝菩萨道场,却并不敢妄称神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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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和尚很是感慨地笑道:“谪仙帖主事者称作秉笔执事,施主的姓名确实犯了忌讳。”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眉宇舒展、目光平静,上下审视了一番年轻和尚,温和道:“听闻小师傅来自伽蓝寺,号称周天丛林中神异第一?”
于获麟微露惊讶之色,摆摆手道:“十二小师傅不必多礼,今日登门,不知何事?”
院墙自然已经重新砌好,倒下的老槐树则被劈成了柴火。
“小僧通诚,恭迎师叔祖白莲法驾,南无伽蓝菩萨!”
十二和尚全身气息又如潮水般退去,径直转身,踏入庙门。
十二摇摇头,道:“神器有灵,虽未真个认主,却任施主驱使,这便是一道护身符,谪仙帖会有顾忌。而且在小僧看来,施主有望在几十年后接到谪仙帖,恐怕施主将来大限到时,谪仙帖便会将施主的性命与碧血戈一并取回。”
“以小僧猜测,那人原本只是来查看老槐中温养的碧血戈,却正巧听闻了施主的姓名,这才起了杀心。然而神器有灵,不知为何护住了施主。”十二和尚答道。
于获麟一愣,不知十二和尚为何不杀自己,反倒提及谪仙帖,但还是点头道:“自然听过,不过是士林野史中的无稽之谈。”
三字出口,他的面色骤然苍白,眼中流下嫣红的血泪,全身气息却如大海涨潮,飞速攀升。
年轻和尚一路跟着老仆进到内堂静室,见到了几乎被靖安县百姓捧上神坛的于县尊。
年轻的十二大师侧身避过于获麟的一礼,笑道:“佛法未明,不敢称师。然而今日厚颜登门,特来为施主说一说缘法。”
不知他跟门内的老仆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连前来探望的县内官吏和豪族富贾都一概挡驾的老仆就打开了院门。
他蹲在地上盯着树墩看了半晌,才去轻轻叩响院门。
当!
一个身穿白色粗布衲衣、脚踩芒鞋的年轻和尚进了城。
一副年轻人相貌却成就宗师的十二和尚没有离开靖安县,而是来到县城北郊一座曾歇脚的小庙外。
这之后县尊老爷闭门谢客,已经一个月没有坐堂理事。
于获麟脸色大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怒道:“你们还敢来!”
失去速度的青光显露出了真实形体,是一柄小巧的青铜戈,长仅一寸,造型古朴,戈身上满是积年的铜锈。
待二人相对而坐,老仆奉上清茶又退下后,他才不动声色地道:“还请大师开示。”
毕竟《圣章》在俗世也有流传,于获麟微微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键,又气又怒道:“当真可笑!当真霸道!却不知他们何时再来取于某人头?”
他把青衫长袖一卷,就见一道青光从中飞出,直射十二和尚眉心。
十二和尚遗憾起身,向于获麟点了点头,在对方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离开,没有再说一个字。
十二却笑了,道:“施主可听说过谪仙帖?”
声如撞钟。
然而在全县城百姓心里,那座宅院连同住在宅院里的县尊老爷,统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十二和尚迈步而入,和善可亲的脸上犹自淌下两行殷红血泪,直如一尊悲悯世间疾苦的佛陀,不觉丝毫凄厉,反添几分慈悲。
他的皮肤很好,这里说的很好,不是指女人和孩子那样白里透红的水嫩,反而有些泛黄,但是很柔和,像暖玉般温润,像月光般皎洁明彻。
于获麟怒哼一声,青光再次飞射,钉在凭空出现于空中的圆月上。
于获麟有些意外,抬手一招,青铜戈便倒飞而回,钻入了衣袖。
圆月泛起水一般的波纹,如泥沼般包裹住绿光,任凭于获麟如何催动,青光都动弹不得。
他向老和尚合十为礼,随后左手捏法印,捏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莲,右手凌空画圆,凭空画出一轮皎洁的圆月。
豫章郡位于周天江水之南,物阜民丰、鱼米之乡。
于获麟三十出头,面容清癯有文气,身上穿了一件旧青衫,相比之下更像一位教书先生,而不是享一县供养、掌百里水土的靖安县父母官。
于获麟有些错愕,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古怪修士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唯一清楚的是,命暂时保住了,而眼前的十二和尚却明显是敖莽的说客。
只是一个月前的一个中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县衙后边儿于县尊的私宅里突然传出一阵打雷般的轰鸣,瞬间传遍了全城。
“莲花峰上果然都是一群疯子,也罢,就给妙珠贼秃一个面子,三年就三年!”
十二和尚犹有余力,张口赞叹道:“一个月就能驭器,威力也堪比灵感中期的宗师,真是了不得!可惜施主不懂修行,强行以精血催动,只会后患无穷。”
这座甚至没有名字的小庙里供奉着一尊石刻的卧佛,小庙狭窄逼仄,卧佛头顶东墙,脚踩西墙,十分辛苦委屈。
郡中有一小县,名靖安,人口税收在郡内诸县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三年就想免死?小和尚读经书读傻了?”
随即院门前一株很有些年头的龙爪槐轰然折断,砸塌了一段院墙。
十二和尚飞身而退,同时右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其圆如镜,泛着清白色的光芒,一如他的肤色般明彻。
他先从街边的一间店铺里讨了碗清水喝,跟着问明了县尊老爷的居处,才不慌不忙地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十二笑道:“不如择真主而献之,一本万利,岂不快哉!”
庙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靠着微薄的香油钱艰难度日。之前庙外的一番对答,丝毫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于获麟眸光湛湛,逼视十二和尚:“真主何人?或当献于天子?”
十二和尚走出于获麟私宅的院门,抬头看着那轮煌煌大日,喃喃道:“师父,你说在莲花峰上看周天如掌上观纹,弟子下了峰,才知那天的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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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住在附近的街坊全都信誓旦旦说,当时于县尊家里除了雷鸣,还传出了兵器的碰撞声、念咒声、怪叫声。
县尊姓于,治政四平八稳,既不是两袖清风,也不过分盘剥扰民,官声尚可。
年轻和尚长相普通,但眉眼很是顺眼,五官分开来看并不见得好,合在一起就很协调,让人觉得善良可亲。
要在一座小小的县城里找到县衙后宅并不困难,年轻和尚很快来到了一座宅院前,院门前留有一个挺新的大树墩。
十二和尚依旧平静,恭敬道:“就三年。”
望着庙门,年轻和尚突然转身面向县城方向,合十为礼,轻声道:“前辈恕罪,神器唯有德者居之,小僧绝不敢染指。于获麟不听我言,日后劫数多有,小僧愿护其三年,以赎罪孽。”
正午将近,冬日暖阳明亮得耀人眼目。
十二道:“小儿独自持金于闹市,乃是取死之道,施主以为然否?”
有好事者称于县尊是鱼妖所化,被世外高人发现,出手给打回了原形,所以无法见人。
于获麟拍案而起,怒极反笑,脸上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潮红:“于某不过一小小知县,竟引得江湖高人与庙堂巨擘纷至沓来,实在是可笑。毋须再言,和尚动手罢!”
他缓缓落地,看着脸色更加苍白的于获麟,微笑道:“施主不要误会,贫僧无恶意。”
不管真相如何,在县尊老爷不理事的这一个月里,县城里的治安竟是出奇的好。
于获麟恍惚了一瞬,迟疑道:“月前刺杀我的人就是谪仙帖?可我一个毫无作为的小小知县,又没收到谪仙帖,为何杀我?”
于获麟若有所思,并未迫不及待开口相询,而是延请十二和尚落座。
十二目直不避,坦然道:“敖莽!”
说着他双手轻轻一合,如搓面团一般,将那轮圆月收拢在掌心,只轻轻一拧,圆月便消散无踪,瞧着十分神奇。
有个古怪法号的十二和尚微笑道:“为施主门前老槐中所藏之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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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获麟一愣,奇道:“于某的姓名缘何引来杀身大祸?”
每当路边的百姓向这个气质特异的年轻和尚投注来好奇的目光,他都会报以温和的微笑,脚下却绝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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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和尚腾空而起,双手抱月。
这一天,日上三竿,天朗气清。
他向十二和尚长揖一礼,满是歉意道:“于某孟浪了,十二大师恕罪。”
于获麟点点头,问道:“何以解救?若弃之于地,岂不可惜?”
也有人传说于县尊才是得道真仙,用飞剑和神雷打杀了年久成妖的老槐树精,结果自己也元气大伤,所以才闭门修养。
建庙的年代已不可考,乡民习惯把庙内卧佛称之为自来佛,因为老人们都说先有佛后有庙,这佛是自己跑来的,咱可没请他。
他再次坐下,低头沉吟了半晌,才抬头看着十二和尚道:“不管你是自作主张还是得了敖莽的授意,今日之事,于某发誓绝不对第三人言。然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附逆之事,于某死不敢从!”
“不敢染指?碧血戈是神器,江山社稷更是神器!你们这些贼秃可是越发长进了。”
老和尚震惊地站起,向着十二和尚噗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膜拜顶礼。
传说中的灵气化形,乃是佛门宗师无疑,称一声大师实至名归。
十二摇摇头,道:“经历了月前那件事,施主还如此认为?”
一道惊雷般的怒哼在十二和尚耳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