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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上裹着厚厚棉袄的士兵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巡视,交接的目光里尽是警惕,大将军已经落罪了,中层的指挥者已经大换血,贝勒爷倒是召集了基层的官兵训话过,可是巨大的刀剑悬在头顶,他们如何能安心?
身为旧部,在顶头上司犯了巨大的错误之后,自己怎么样才能避免遭受池鱼之殃?迷惘的士兵们不知道方向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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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是贝勒爷的人,态度还算公正,可是阴霾始终没有散去,他眸子里的焦急几乎如火焰般灼热。
直到一个小屁孩就兴兴头头跑了过来,满是冻疮的小手抓着一团东西塞了过来,打开那团草,里面破破烂烂的布条上裹着块破碎的玉珏。眼巴巴等着奖赏的小孩得到了一块牦牛肉干,笑嘻嘻地走了。
“所以你就派出了一顶小轿子”十四贝勒瞪着那个守备,几乎要一脚踹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爷的哥哥,冰天雪地里跑回来了,你就派个小轿子去?”
那守备是跟着十四贝勒好几年的人了,八贝勒亲自掌了眼挑出来的儿郎,性子沉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哪里就敢告诉主子,白叫主子空欢喜?自然是要验证一番的。”
:“你怎么不自己去啊?”十四贝勒按捺着脾气问他,那守备小心地看了看主子,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这才回来邀功的,小心翼翼地说:“这不是怕主子心里着急,想着让你早点知道消息吗?”
十四贝勒几乎要被他气得发笑了,腿脚痒痒得很,抬起来就往守备身上招呼,那守备一边躲一边嚷嚷:“主子,主子,别动手啊!”
:“爷动得是脚!”十四贝勒那脚甩得是有急又快,那守备身上布满了灰土印子,苦着脸没地方躲。
两人正纠缠的时候,十四贝勒贴身带着的哈哈珠子冲了进来,一路小跑进来内堂,扑通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贝勒爷,贝勒爷,轿子,轿子里面是。。。。。。”
十四贝勒猛地站直了,脸上的神情也僵住了,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撸不直了,带着颤音问道:“轿子,轿子里面是什么?”
那哈哈珠子吞了口不存在的口水,一脸不知是惊是喜的表情:“轿子里是主子,是主子啊!”
十四贝勒把人拉起来:“走,带爷去迎着。”
小轿子却没有再院子里停留,一直抬进了内堂,十四贝勒亲自去掀了轿子帘子,里面端端正正坐着的人他完全认不出来了。
自己家的九哥从来最是在乎仪容,身上的荷包花样要搭着鞋子的纹样,辫子梢的配着的珠子颗颗要色泽匀净,大小一样。
可是眼前的人呢?衣衫褴褛,手上染着污泥,鞋子上挂着草还滴着泥水,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脸上青青红红冻得吓人,眼眶上还紫了一片。
唯有眉梢眼角的傲气依旧,敏贝勒伸出脏兮兮的爪子,默默拉着十四贝勒袖子上绣花的那一片:“怎么,连哥哥都不认得了?”
十四贝勒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敏贝勒,眼眶的酸意怎么都压不下去,敏贝勒由得他搂了一会子就把他推开了:“我身上脏得很,你不嫌弃我还嫌弃了,还不让我去梳洗一番?这个鬼样子可怎么见人呢?”
十四贝勒直起腰来,猛地嗅了嗅,神情有些微妙:“哥,难为你了。”
敏贝勒扯出个鬼脸,一种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我能囫囵回来就好了,你居然还有这么多要求。”
十四贝勒抽了抽鼻子:“自然是回来就好,别的帐,弟弟再来替你算好了,你且好生歇着,我这就修书给京里报平安去。”
敏贝勒却犹豫了:“先不着急这个,你让我再想想,我进来的时候,没多少人知道,何不借此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整整换了五桶热水,泡到皮肤都起了皱,膝盖弯后肘窝被丝瓜攮子刷出了血痕,敏贝勒才肯出来穿上衣服。
找到了哥哥,高高悬着好多天的心,终于落了地,十四贝勒只觉得自己对人有了交代,眉梢眼角皆带了喜容,再看看那守备,已经自动自发地站了起来,笑眯眯看着自己,一副欠打的讨赏表情。
十四贝勒此刻心情大悦,也懒得再计较他的处置不当了,抬起眼角:“还不滚下去,自个去领赏,记住,不许声张啊!”
那守备立刻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沉声说:“主子英明,属下,自当尽力报效,方才不负主子提拔之恩!”
十四贝勒挥挥手,懒洋洋地说:“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晚上吃的饱饱的过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这个仇可不能不报啊!”
呷着碗香喷喷的奶茶,靠在软软的缎枕上,敏贝勒抬起手,看看自己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口,不由得觉得有些恍惚,当日落在那群贼寇手里,不是没有绝望过,到了后来,境况愈来愈差,好几次受不了那些羞辱,裹在草堆了,也想过要不要咬咬牙齿自我了断了算了。
谁曾想还有逃出生天这一天,看着床顶上精密的织花,瞧瞧外头站着的一溜儿平头正脸的丫头小厮,敏贝勒把自己深深埋进锦被里,快点睡吧,睡醒了就不可以休息了。
城门的气氛依旧森严,贝勒爷又推出来新政策,贴出悬红,要悬赏各种消息,可是夜色中,一队人马拿着贝勒爷的手令开了城门,向东边疾行。
敏贝勒睡足了好几个时辰,此刻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泛起微微的血色,十四贝勒特意让下人把火龙烧得旺旺的,案上的盘子里供着南方运进来的佛手,清香弥漫着。
:“消息放出去了嘛?”敏贝勒瘦归瘦,颧骨高高竖起来,愈发显得眼睛亮得骇人,此刻尽然没人敢跟他对视。
:“放出去了,一点点放出去的,好几批人在打听,只怕这事没有那么简单,一些乱兵,有什么好怕的?”十四贝勒这些日子夜不能寐,早把这蹊跷案子的前因后果,蛛丝马迹翻来覆去想了个透彻。
:“不过是因缘际会又遇上有人浑水摸鱼了!”敏贝勒自然也有在想:“京里皇阿玛可有什么动作?可有人为难八哥?”
:“再别提这个了,皇阿玛嘴巴上说尽力救援,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们兄弟几个捆一堆也比不上人家一个指甲,倒是八哥,为了你冲撞了皇阿玛,夺了他郡王位,闲居在家,上次十哥来信,说他为你写了血经,还被皇阿玛下旨训了一场,真是替他不值。”十四贝勒提起这个便愤愤不平。
敏贝勒冷笑几声:“我早料到会是这般,只是苦了我们八哥!额娘还好吗?”
:“宜妃娘娘为你吃了长斋,在佛前许了冬日穿单,重塑金身,逢着初一十五就放生蛇虫,嫂嫂弟妹倒是常常进宫陪她,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她哪里真的能放心呢?”说道这个,十四贝勒就有些不高兴,当初九哥跑出京城,八哥难受了好些日子,想着他在**受苦,人瘦了好多。
再到后来,敏贝勒被掳走,八哥被降爵,自己无法,自请出来救人,不只是为了九哥,更是为了八哥那份牵肠挂肚,再想起九哥的时候,不是没有怨怼的,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不毛之地来做什么?
也无甚生意给他,也无甚紧要差事给他,丢了哥几个在京里,你图的是什么啊?他不明白,就更生气了。
看着敏贝勒伤痕累累回来的时候,他只顾着照顾他,等一晚上缓过劲儿来,十四贝勒是真心想要说些什么。
敏贝勒叹道,眼睛里却是干干的:“我做事从来恣意,这一次落难,却是连累至亲为我牵肠挂肚,夙夜难安,也是大不孝,对不起他们。”
十四贝勒只觉得心头发苦,从来任性的九哥也有说出这么一番老成持重之言的时候,再看看他手脚上的伤痕,面上的粗黑,不由得口气放得温柔了些:“九哥既然知道,弟弟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只是日后哥哥再不要以身犯险,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你我皆是皇子,天生富贵无极,哪里需要如常人般拿性命去博那一点财帛?”
敏贝勒自然知道自己的心事,当日愁肠百结的不甘心早在患难中被抛之脑后了,此番逃出性命来,见事也开阔了许多,那些想不通放不下的烦恼在性命前面,算得了什么?
让亲人**人跟着提心吊胆,吃苦受累最是敏贝勒的不愿,想着额娘,不知道这一次还舍不舍得竖起娥眉娇斥自己,五哥还会不会结巴着结巴着就忘记了要教训自己什么,儿子有没有哭着要阿玛。
最难受是想起八哥,居然为自己被降爵,又伤了自己写血经,敏贝勒心里清楚的很,这些自伤便是为了尊长,也是要受斥责的,父母俱在,居然自伤躯干,毁坏父母骨血岂止是大不孝?难怪皇阿玛会不高兴,不肯复了八哥的爵位,便是在御史那边也是说不过去的,异母弟弟而已,哪里值得他这样?
:“再不会了,日后不带着三千重甲,我绝不离开京城一步,你们便放心吧!”敏贝勒此刻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你就想吧!”十四贝勒的眼睛吊了起来:“三千重甲,造反都够了,你这不是逼着皇阿玛找你麻烦?还是在考验十哥到底向着谁?”
敏贝勒笑得咳嗽起来,大口喝了半杯茶才朝着窗户看去,幽幽地说:“不知道那些家伙上当了没有?”
:“你若活着,他们在京城又如何能借机兴风作浪呢?眼看你要是出了藏地,还如何好下手,四川那里可不听他的,放心吧,明儿一定能有个结果。”十四贝勒语气笃定。
:“便是抓住了,你也先亲自审一审,只怕你押送人入了京城,路上就有人敢对你下手了,这可不得不防着。”敏贝勒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带出些担忧。
:“这个我也料着了,到时候,抓回来就一顿狂省,口供画上押,誊抄个上十份,分各路前后往京城送,人嘛,直接打杀了,把尸体拖出去示众。”十四贝勒望着敏贝勒,语气里带着狠绝。
:“记得把脑袋看下来,砍得难看点。”敏贝勒嘿嘿一笑,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藏地的月亮并不比内地圆,但是天上的星子要大上许多,埋伏在山道密林里的弓箭手刀斧手俱是无心赏月观星,贝勒爷说了,生擒住贼人为首的,其余的按人头打赏。
占着地利,领着人马,后头还有火器助阵,唯一要发愁的是如何跟兄弟们抢人头,呵一口气暖暖手心,再活动活动肩膀,远方传来了马蹄声。
假贝勒爷的马车慢悠悠地过来了,那守备举起望远镜,观察着,眼看马车行入小道,他的心提了起来。
砰地一声,横道中的绊马索绊住了马匹的蹄子,很快马车便向一边侧翻,前后的侍卫立刻上前要打开马车救人,小道旁窜出了举着刀剑的黑衣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他们就要杀到马车前,领头的不由得暗喜,手刚刚伸过去要掀开门,几只黑黝黝的弓弩从里面伸了出来,噗噗,正中胸口,领头的仰面倒地,后面的不清楚情况,还在大喊:“快抓人!”
密林里的人只冲了一半出去,守备仍旧在高处拿望远镜观察着,直到所有的人都被抓住,尸体也运上了马车,他还没是没有挪动。
旁边的侍卫忍不住说:“大人,只怕没有余党了,还不走嘛?”
守备摇摇头:“再等等看吧,我总觉得不放心。”
许久,就到身子都僵硬了,终于有几个人影小心地向远方撤退,守备笑了,后头看看侍卫:“还不去追,大鱼可在哪里呢!”
侍卫眼睛里闪出志在必得的精光,飞身上马,加紧马肚子,领着一队人就从前头去堵人,守备自己领了另一半的在后面等着包抄。
静谧的夜里,沉默的截杀结束地特别快,沉闷的死亡总是来临的突然,把人头砍下来别在马鞍上,满身血腥杀戮味道的胜利者班师回朝了。
审讯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当审讯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又缺乏底线制约的时候,天蒙蒙亮的时候,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被挂到了城门上,安民告示也贴了出来,十四贝勒的请功奏章已然写好,不等新任上任,他便要拔旗离开了。
收拾东西花不了几日,十四贝勒自己带着新纳的小妾轻骑离开,后面的大件全部留给八旗营兵带走。
十四贝勒倒是没有遇上多少意外,派出去送奏章的人倒是遇上好多明的暗的埋伏,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奏章弄丢了。
收到消息的十四贝勒打骂了几个手下之后就默默登上马车,去寻小妾解闷了,而他的队伍依旧在路上飞驰。
:“奏章被抢了?”“小妾”笑嘻嘻地说:“折了几个人?若是不像点样子只怕二哥不相信吧。”
十四贝勒拧着眉头说:“四五个吧,躲过好几次埋伏才成功让他们得手,这次可是亏大了,回去要让十哥赔我七八个才行。”
:“等回去了,别说七八个,七八十个又如何?就是老十没有,八哥也不会让你吃亏的,怕什么!”
马车里并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小妾,只有一个据传早已回京的敏贝勒。
:“不知道信到了京城没有,好歹安一安额娘哥哥的心!”敏贝勒一路顺利,愈发挂心那些远在天边的人。
接到消息的八贝勒喜极欲狂,忍不住就跳了起来,脑袋撞到了门框,小厮们赶过来揉着:“主子爷小心点,撞坏了倒叫贝勒爷心疼。”
八贝勒把人推开:“快,送信给五哥他们,求着五嫂进宫去告诉娘娘,也安安宜妃娘娘的心!”
十四贝勒进京那一天,城门口早就等着了一堆人,悲喜交加之际,八贝勒几乎要把弟弟用胳膊勒死:“再不许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以后你只在我眼皮子底下过活,再敢乱跑,我亲自打断你的狗腿。”
敏贝勒蹭蹭哥哥的脸侧小声说:“哥哥别打我,我现在还疼着呢!”
八贝勒的泪便下来了,把弟弟抱着上下的看上下的摸:“多大的人啦,说也不听,这回吃了亏吧?定是我往日打得少了,若是早把你打怕了,哪有这些罪给你受?”
敏贝勒自己拧着腰又往哥哥怀里靠,耳语道:“二哥巴不得我死,哥,我活着回来的,一定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八贝勒紧紧搂着他,坚定地说:“哪个说过要放过他了?你吃了这么大的亏,我丢了郡王位置,难得就是为了成全他的胡闹?便是皇阿玛舍不得,也由不得他了!”
下午的时候,十四贝勒进宫了,不但带着奏章,犯人的口供,还带着二阿哥想不到的东西,定了他的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跪求大人们原谅,让**见面了啊
后面还有各种险象环生,大家不要心疼作者,努力的鞭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