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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从福全的温情中醒来,胤禩已经侍立在自己的皇阿玛康熙身边恭聆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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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观八阿哥你最近读书甚可,当得纯熟二字,可见是进益了!”康熙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第八子,口中却仍是严厉。
胤禩忙正容躬身答道:“皇阿玛谬赞了,儿臣愧不敢当。”心底却涌起一股子酸涩,多久没有听见皇阿玛这样和熙的声音?天家无父子,难道自己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为什么还要渴盼这种温情?
不过捕风捉影,便锁拿自己,一言不称心,就拔刀相向,辛苦养育自己母妃也不过是他眼里的贱妇,亲自指给自己的福晋是他口中的妒妇。曾经的父子相得不过是笑话一场。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再次经历这一切?胤禩低着头不敢让端坐在皇座的天子看见自己脸上的惨伤。
耳边又听见康熙缓缓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自然是你真的有所得,才得朕的青目。”胤禩收敛好心神,急急跪下叩头谢了恩,年轻的额头再金殿中重重敲出沉闷的空响,一声声砸在他的心上,心里浮现当年自己回赠父皇赐诗的和诗:“ 父慈子孝应犹在,一夜东风一朝臣;曾习柳字千千行,亲情**恨一梦遥”。当时只觉其乐融融,谁料到这诗一语成谶。以后的日子沉溺于父皇的恩宠,偏偏忘记了自己的父皇先是皇,后是父,父先为君,儿先为臣。如今再要谨记父子君臣的名分,不要再重蹈覆辙,落得前世的亲情**恨一梦遥的下场。
康熙看着儿子温良恭让,心中更是欢喜:“这月是你母难之日,内务府已有了筹备,想来你也不**那些金汤匙之类的,八阿哥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玩物?尽管讲了来,朕必赏了你。”
胤禩抬头看看康熙,跟印象中的父皇一样,眼里都是对自己的关**赞许,温情脉脉。细细思量,父皇的严厉严苛严肃里不是没有对儿子的**,只是这**禁不起权利的倾轧。森严的皇权下血肉横飞的岂止是胤禩?先自己去一步的老九,圈禁的大阿哥,半疯的前太子。罢了,原是自己失了分寸,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了父精母血才有了这条性命,便是剔骨削肉还他又能有什么怨言?只是这次再不要混淆了君臣的界限,再不要对这慈父倾心相交。当他是君王逢迎侍奉,务要全了父子的情分,保了兄弟的尊荣,再不能拖累母妃和手足。
定了定神,忆得自己十二岁那年正是父皇盛年,唯一挂心的不过是噶尔丹,但那也是三年后的事情了。胤禩思忖一番,朗声回答:“儿子已经大了,并不想要什么玩物,可儿子想跟皇阿玛讨个恩典,不知皇阿玛愿意成全儿子不?”
“哦?八阿哥你如今大了?呵呵,说来听听,要朕成全你什么?”康熙看看这个眉清目秀,平日里颇得自己欢心的儿子,心里暗暗有几分寻思:十二岁,正是尴尬的年纪,莫非是孩子大了,想讨几个身边人?还是想办什么差事?不禁有点懊悔先夸了口。
胤禩低眉敛目回了康熙的话:“皇阿玛,前些日子儿子懋勤殿见到了徐课教的临帖,深感羞愧,儿子的字笔画刚硬,欠缺雕琢,忆及二十八年皇阿玛南巡时,三阿哥有幸目睹高学士用笔,儿子实在羡慕,求皇阿玛将宫中古法帖赏赐些给儿子,让儿子好临摹习字,不堕了**新觉罗家儿孙的志气。”
康熙闻言大喜,作为古今第一贤明的皇帝,康熙一向自许文武全才,作为父亲,也尤其重视皇子们的满、汉文书法,要求他们自幼刻苦习练。皇太子胤礽练习写汉字,每写一纸,必经康熙用朱笔点阅,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七子胤佑也都曾经在书法一途下过功夫,称得上是精于此道,胤祉一手好字更是在上书房众臣面前给康熙长脸。唯有八阿哥胤禩用笔偏于平易踏实,一向引以为憾,如今见八阿哥主动提出要苦练书法,心内自是欢欣鼓舞,果然是雏鸟音更好,清于五十弦,不由颔首笑道:“学书须临古人法帖,其用笔时轻重疏密,或疾或徐,各有体势。宫中古法帖甚多,朕皆临阅。宫里收着李北海书华山寺碑的法帖,字极大。临摹虽难,朕不惮劳,必临摹而后已。朕素性好此,久历年所,毫无间断也。就赏了你吧。”
胤禩谢了康熙的赏赐,亲手从首领太监梁九功手上接过法帖,走出乾清宫,并没把法帖交给自己身边的哈哈珠子捧着,而是自己一路捧着回了兆祥所。
胤禩打足精神敷衍完了皇帝,打算回到阿哥所,好好梳理下思绪。二月的紫禁城,春意还是淡淡,枝头新芽也不算繁盛,胤禩一路缓缓踱来,放眼望见甬道四近,春寒仍是料峭,微寒的清风抚过面庞,纷乱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宫墙那头迎面走来了着着杏黄服色的皇太子,后面跟着的正是刚刚提及的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七子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