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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中平元年 118 三战尽复东郡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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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乡的黄巾军坞壁里有望楼,有碉楼,特别是碉楼,七层之高,站在最顶一层可远望数里之远,早就看到了荀贞部渡河的情况,庄中的守卒乱成一团,鼓声不绝,披甲带剑的小帅接连登上围墙,墙上的守卒端起长矛备战,碉楼上的弓弩手持满以待,总之,一个个高度紧张。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此时朝阳升起不久,阳光洒下来,照在敌我兵卒的衣甲、兵械上,熠熠生辉。

    荀贞率部进至韦乡外,绕开庄园的正面,开进入田野上,向东边斜行了一段距离,到了距庄东门外深沟大约两里处的地方,荀贞传下将令,各部次第停驻,从本来的一字长蛇阵变成了一个横阵。北边是何仪的汝南左营,南边是许仲、刘邓的汝南右营,中间是荀贞的本部中军。

    韦乡的这个黄巾军的庄子虽然大,但那是相对寻常的庄园而言,比起县城来还是小得多。三千兵卒摆开横阵,不需要特意拉长阵型就足能围住庄子的一半,很快,在各营汉兵军官的指挥、喝令下,庄子的东边和南、北两边的各一部分就都处在了荀贞部众的包围之中。

    立在围墙、碉楼之上,远望汉兵有条不紊的布阵,对庄园形成半包围之态势,庄中的守卒越发紧张了。鼓声擂动不断,一股股的兵卒从庄里的屋舍中慌乱地跑出来,在庄中空地上集合,然后由各队头目的带领下登上围墙,以加强防御的力量。

    荀贞勒马出阵,带着原中卿、左伯侯等亲兵前行了半里,远望庄中,首先入眼的自是那座峭耸的碉楼,见碉楼各层站满了持弓弩的黄巾蹶张士,一群甲士簇拥着一个黑甲披风的将领沿着楼梯,匆匆地登上了碉楼的楼顶。

    荀贞扬鞭指之,说道:“那人应该就是庄中的贼兵守将崔秉了。”

    据情报,韦乡庄中的黄巾守将名叫崔秉,是东郡黄巾渠帅卜己的老乡,也是卜己的亲信。卜己起兵后有两个重要的帮手,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是韩立,现统兵五千,在白马县驻守,另一个便是这个崔秉了。对此人,荀贞了解不多,只知他年约四旬,早在十余年前便崇信太平道,是个老牌信徒,在东郡太平道信众里的声望不低。

    崔秉登上楼顶,向庄外俯瞰,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马立於汉兵阵前的荀贞等人。因荀贞等是在庄东,从崔秉这个方向望去,正对着初升不久的夏曰,阳光耀眼,不能久视,他眯着眼望去,望见了荀贞,即指之说道:“那披玄甲、带刀、骑黑马,正在仰望我碉楼之贼必是荀贞了。”

    左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他所指之人是个年轻人,被其余的汉军骑士如众星捧也似的簇拥当中,胯下一匹踏雪乌骓马端得神骏异常,即有一个小帅应声说道:“不错,我闻西华一战,荀贼夜入刘辟营中,盗走了刘辟的宝马,刘辟的马便是一匹踏雪乌骓,此贼定是荀贞无疑了。”

    皇甫嵩未出汝南郡,就遣派探马潜入东郡打探敌情,东郡的黄巾军不如他这么细致,但对汉兵在颍川、汝南以及出汝南后的行军情况却亦略有了解。他们不但知道汉兵平定颍川、汝南两郡的大概经过,而且也知皇甫嵩出汝南郡后在陈国兵分两路,一路两万人由皇甫嵩自带,另一路三千人则由荀贞率领。

    崔秉说道:“虽据哨探回报,皇甫嵩现在尚未出陈留郡,先入我东郡的只有荀贼这一路兵马,但荀贼乃皇甫嵩麾下最为善战者之一。我闻他先在颍川守阳翟,使波才、何曼十万众数战无功,继又於舞阳东一战大破波才、何曼,又在汝南斩黄劭、刘向、刘辟、吴霸诸帅,擒何仪,攻陷十余县,兵锋所指,无往不利,其麾下悍将众多,刘邓、许仲、典韦、陈到、江禽、辛瑷诸辈,皆悍不畏死之徒,主力中坚俱为颍川子弟,历经鏖战,善马熟人,堪称精锐,今虽是他先到,击我韦乡,虽他只兵马三千,但是我等万不可大意,需得小心持重。”

    左右应道:“是。”

    崔秉望向汉兵阵,视线在荀贞等人身上停留了多时,复又怨恨地说道:“荀贼从皇甫嵩与我道为敌,助纣为虐,杀人如麻,两个月间先后攻下颍川、汝南,使我道信众死伤惨重,我听说皇甫嵩在颍川时坑杀了数万的波才、何曼部之降兵,他两人真是心狠手辣,残民之贼!”

    一个小帅大声请令,说道:“荀贼可恨,每思及他在颍、汝所犯下之罪孽,我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今其部阵势未成,还在列阵,荀贼只带了数十亲兵就敢出阵,离我庄东门不过一里多地,骑兵转瞬即可至,崔帅,我带勇士去斩了他!为颍、汝的我道信众报仇。”

    崔秉虽痛恨荀贞,但听了这个小帅的自告奋勇,却想都没想就连连摇头,说道:“不可不可。”

    这小帅不满,问道:“为何?”

    “荀贼不但勇悍敢死战,而且诡计多端,颍川之战,他先后取襄城、郏,汝南之战,他先后破召陵、征羌,都是用计。我听细作说,说他破召陵之时便是先故作兵卒疲惫、阵势不整,以此引得黄劭大意出城,反受其伏,因而战死身亡。较之眼前,何其像也!他现在虽看似阵势未成,正在列阵,可你又焉知这不是他的诱我之计呢?卜帅率我郡主力屯守濮阳,我等奉卜帅之令守韦乡,为其前哨,死则死矣,却不能因为大意战败,丢了韦乡,陷濮阳入危局啊!”

    濮阳是东郡的郡治,离韦乡不是太远。过了韦乡前行十余里是白马县,从白马转道向东,二三十里就是濮阳。卜己把崔秉放在韦乡,同时命韩立守白马,就是为了保卫濮阳的外围。

    崔秉望着正在庄外向碉楼上指指点点的荀贞,接着说道:“卜帅在濮阳,距我韦乡只有三十里,韩立守白马,距我韦乡更近,不到二十里,昨天见荀贼带兵至后,我已遣人给卜帅和韩立送去了急报,请他们派兵来援我部,想必很快援军就能到达。荀贼只有三千众,我等不需要出庄击之,只需等援军到来他定就无计可施,只有等皇甫嵩率主力来了。”

    诸人应是。却又有一小帅说道:“崔帅所言固是,可是皇甫嵩主力足有两万余人,我庄中却只有千人,如果不先击溃荀贼,等皇甫嵩来后,他两人合兵,人马将会更多,咱们该怎么办?”

    崔秉说道:“征战之道,不在人多。颍川、汝南各十余万众,可是不到两个月就先后覆灭,何哉?”众人面面相觑,都道:“是啊,为何?”崔秉说道:“我率汝等来韦乡前,卜帅私下对我说,汝南、颍川之所以败,不是因为波才、彭脱诸帅不敢战,也不是因为汉兵精锐。”众人问道:“那是为何?”崔秉说道:“卜帅说:全是因为汝南、颍川之兵太过集中,不够分散。”众人奇道:“不够分散?”崔秉说道:“是啊!波才、彭脱集全郡之精兵,屯於一城,看似是集中了力量,但是却造成了外无必救之援军的局面。凡守战,外无必救之军是大忌也!试想:孤守城内,外无援军,兵卒如何能有斗志?所以,波才、彭脱先后覆败。”

    众人说道:“原来如此!”崔秉说道:“故此,卜帅令我率汝等守韦乡,令韩立率精兵守白马,而自带主力坐镇濮阳。如此,咱们韦乡、白马、濮阳三地互为响应,彼若攻我等,则卜帅、韩立援我等,彼若攻白马,则我等击其后,卜帅遣精兵击其侧,彼若击濮阳,则我等与韩立援濮阳。这样,三地互应,彼此连通,贼兵虽众,能奈我何?”众人齐齐说道:“卜帅妙计!”

    崔秉笑道:“所以,我等安心守庄就是。只要按此策略,即使不获大胜,亦足能保我军不败。”

    这是老成之计,碉楼上的东郡黄巾诸小帅领命应诺。

    ……

    曰头东升,汉兵在庄子的三面列好了阵型。

    崔秉见荀贞打马回入阵中,很快,汉兵阵里传来了击鼓之声。

    崔秉等人不觉心头一紧。崔秉抓住楼上的扶栏,倾身向汉军阵中远眺,心道:“莫不是荀贼要攻庄了?”令左右,“传我令下去,命围墙上的守卒各部备战,令碉楼上的弓弩手开弩拉弓,荀贼若是攻我,就万箭齐发!”左右应命,分出数人前去传令。

    汉兵阵中鼓声阵阵,不多时,崔秉望见从汉兵各部的阵中分别驰出数人,往中军而去。

    他说道:“是了,这不是荀贼要攻庄,而是他在召集各部将校。”随即想道,“召集完各部将校,也许就是他攻庄之时了。”又令左右,“传我令下去,命守卒、弓弩手打起精神。告诉他们,就说卜帅和韩立的援军至迟明、后天就能来到!”左右应命,又分出几人去围墙和碉楼各层传令。

    初夏已经较热了,碉楼的顶部没有遮阴之物,升高的曰头毫无阻挡地晒下来,崔秉身上的铠甲已被晒得发热。他紧张地远观着汉兵中军,见汉兵各部的将校赶到中军后,齐聚於将旗下,已回到军中的荀贞没有下马,就坐在马上,拔出佩剑,指着庄中,在对诸将校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励士,他心道:“励士完后就是进攻了吧?”曰头既热,他又紧张,不觉出了一身汗。

    荀贞的“励士”很简短,很快就说完了话。荀贞部下的各部将校在荀贞的马前躬身行礼,礼毕,各自归营。但是,出乎崔秉的意料,各部将校归营后,汉军却依然没有展开进攻,不但没有展开进攻,反而更向后又退了一里多地,从中军里驰出数百步骑,在两个军官的带领下,面对庄子的大门站定,做出警备之状,而其余各部的汉军兵卒却竟开始就地扎营。

    崔秉看到此时,先是迷茫不解,随即醒悟过来,大喜之极,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笑对左右说道:“是了,昨天荀贼来查看我庄中守备时,我见他的随从里有人下到田中奔驰了一段,荀贼肯定已知我等在田中挖出了沟道,以阻其进攻,又见我庄中防御森严,又知白马、濮阳离我坞壁不远,我们的援军随时会到,故此打消了攻我之念,改为筑营围困,以待皇甫嵩到来!”

    左右诸人听了,细细一想,觉得也只有这个解释合理,要不然,荀贞在颍川、汝南击讨黄巾,从来都是进攻果决、敢打敢拼,而为何在来到东郡后,面对第一个敌人韦乡守卒却没有立刻展开进攻呢?也只有如此解释才是合理。众人也都齐齐松了口气。

    崔秉观望自家围墙上的守卒,见守卒似也是如释重负,他说道:“荀贼狡诈,虽然他没有攻庄,但我等也不可松懈,要知,征羌之所以失陷,就是因为中了他的懈敌之计。传我令下去,命墙上、碉楼上的守卒和弓弩手不可放松,要继续监视汉贼,以防他们突然进攻。”他望了望天色,又说道,“快到午时了,荀贼现在不攻我,也许只是为了让兵卒先饱餐一顿。”

    众人佩服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又分出数人去墙上、碉楼各层传令。

    曰头越来越高,碉楼上越来越热,崔秉满头大汗,左右劝他不如其先下楼,凉快凉快,他拒绝了,留在碉楼上继续观望汉兵。没过多久,他见汉兵阵中升起了股股黑烟,这却是汉兵在造饭了。午时过后,汉兵饭熟,各部兵卒放下手上的活计,暂停下了筑营,开始吃饭。从汉兵的中军里又驰出了数百步骑和蹶张士,替换先前在庄外监视庄中的那股人马。

    这好像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又好像很快就过去了。直等到汉兵悉数饭毕,各部兵卒又重新开始筑营起来,崔秉才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吐了口气,笑对左右说道:“汉兵吃过饭了,咱们也得吃饭了,传令下去,叫守卒、弓弩手都吃饭吧!”众人应诺,又分出数人去传令。

    崔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扶着栏杆,远望汉军忙碌地筑营,复又笑对左右说道:“汉贼远来,兵卒劳顿,荀贼若想攻取我庄,不会再令汉兵筑营,把力气都浪费在这上边,看来他确实是想与我庄中久持,等待皇甫嵩的主力了。”左右皆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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