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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援兵的,是一位叫做马利.安邺的上尉,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不过,别看安上尉年纪不算大,军衔不算高,在西贡军界,却是浑身金光闪闪的,不但被视为“印度支那通”,还被视为“中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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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呢,他有过一次非常牛掰的“壮行”自柬埔寨的桔井出发,一路上溯,直至中国的上海。
关于如何由印度支那进入中国,一直有两种意见,主流意见是沿红河上溯,进入中国云南,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沿湄公河上溯,亦可以进入中国,安邺便属于“湄公河派”。
为证明自己的观点的正确,前年,在印度支那总督的资助下,安邺参与组建了一支探险队,任副队长,从柬埔寨的桔井出发,溯湄公河北上。
半路上,队长特拉格莱中校染病身亡,安邺没有气馁,接任队长职务,鼓舞士气,继续北上,终于闯进了中国。
进入中国之后,安邺没有止步,由云南而四川,由澜沧江而长江,然后沿着长江,一路东去,最终抵达了上海。
有趣的是,虽然安邺带着他的探险队,成功的由湄公河进入中国,然而,在写给印度支那总督的报告里,他却“打倒昨日之我”,得出了和自己原先所持观点完全相反的结论湄公河并不适合大规模通航,不论商业还是军事,湄公河都不是一条理想的航道。
唉,这条路,俺走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既如此,红河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安邺的报告,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法国人对越南攻略的加速不比湄公河流经整个印度支那,红河出中国之后,只流经越南一国,想从红河大举进入中国,就一定先要搞定越南。
因为是次勘察所作之贡献,安邺还被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授予金质奖章此前文“金光闪闪”之谓也。
对这枚金质奖章,许多人是不服气的:靠证明一条大多数人都认为行不通的路线确实是行不通的而获上赏,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从柬埔寨一路走到上海,确实也不大容易,好吧,好吧,算你啦。
这一次的“降龙行动”,是自红河入海口沿河上溯至升龙,拉格朗迪埃尔总督和穆勒将军都认为,安邺沿湄公河一路上溯的探险经验,大有用武之地,因此,就派了安邺管带援兵,加入“降龙行动”。
同行的,还有那支“梅林号”护送的、刚刚“初步完成了任务”的“红河勘探队”的队长弗朗西斯他是以顾问的身份参加“升龙行动”的。
弗朗西斯并不是军人,而是一位地理学家,水文亦是其专长,他的“红河勘探队”的主要任务,并非确定红河是否可以“大规模”通航至中国,而是勘测红河越南段的水文,以及流域内的矿产分布其实,就是为了进一步的“北圻攻略”做准备。
所谓“初步完成任务”,是说弗朗西斯这一趟,大约只完成了红河越南段二分之一的水文的勘测由红河口上溯至越池;至于“流域内的矿产分布”的勘探,这一回,就基本不看了。
之所以不甚顺利,不是技术原因,而是政治原因。
越南北圻的地方官员,对勘探队的敌意很深,反复申明,《壬戌条约之》中,许富浪沙人通航的,只有湄公河,并不包括红河;更不见有许富浪沙人在北圻自行勘探矿产的条文,因此,请你们赶紧打道回府,以免彼此不便,甚至生出有伤两国和好的事端来。
“梅林号”置之不理,我行我素,一路慢吞吞的驶去,该抛锚就抛锚,该放铅锤就放铅锤,越南人不敢强行阻拦,除了怒目而视,啥也做不了。
一路过了升龙,越南人忍无可忍,开始设置河栅,试图阻止法国人继续前行,火药味儿愈来愈浓。
勉强达到越池,河面愈来愈窄,周围越南兵船出没,也愈来愈频繁了,勘探队评估,再往前去,冲突可能难以避免,虽然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一旦发生了冲突,“勘探”什么的,就谈不上了此行到底不是来打仗的,于是,只好打住、掉头。
因为越南人的敌意,这一路,除了必要的物资补充之外,“梅林号”即便泊岸,也基本没有什么人上岸岸上不比船上,安全难以保证,因此,“流域内的矿产分布”的勘探,就付诸阙如了。
就是补充物资之时哪怕只是买几筐鸡蛋,也必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随行护卫。
不过,对于“降龙行动”来说,“红河勘探队”掌握的信息,暂时也够用了越池在升龙的上游,即是说,红河口至升龙的这段水文,已经弄清楚了。
此即弗朗西斯所“顾问”者也。
*
*
“蝮蛇号”、“梅林号”在沱灢外海和“玛丽公主号”汇和之后,安邺和弗朗西斯就乘坐小艇,转到了编队旗舰“蝮蛇号”上。
巴斯蒂安上校对弗朗西斯教授和安邺上尉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弗朗西斯不是军人,参加“降龙行动”,并非其义务,可谓是次行动唯一的客人,作为行动的负责人,巴斯蒂安自然要对之表示欢迎和感谢;安邺呢,虽然军衔比巴斯蒂安低许多,是次行动亦归巴斯蒂安节制,不过,到底是“西贡来人”,并非自己的直接下属,作为行动的主官,对之也应该有个“态度”的。
客气话说过了,随即进行职责划分:
“蝮蛇号”舰长丹尼斯少校统一指挥“蝮蛇号”、“梅林号”和“玛丽公主号”组成的编队,并负责对陆上的炮火攻击和支援。
六百二十名登陆部队,包括两个连的海军陆战队、一个连的轻步兵、一百名阿尔及利亚轻步兵、一百名安南“狙击手”,由安邺上尉指挥,图尼森中尉副之。
巴斯蒂安上校抓总。
这位图尼森中尉,在本书中,也是出过场的:
“荣盛商行事件”中,就是他带了十几个兵,出来找场子,赶到“荣盛商行”之时,刚刚好碰上三个中国兵赶着满载鲜牛肉的大车,驶出商行大门,于是一拥而上,将三人扯下车来,一顿暴打。
三个中国兵都受伤甚重,其中一个脾脏破裂,几乎性命不保。
“荣盛商行事件”引发了“春红楼事件”,“春红楼事件”成为“降龙行动”的导火索,某种意义上,今日之种种,皆肇端于这位图尼森中尉了。
沱灢的海军陆战队,一共是两个连,图尼森的本职是副连长,这顶登陆部队副指挥的帽子,本来是落不到他的头上的,不过,架不住图尼森中尉的“运气”好呀!
“荣盛商行事件”发生的时候,因为连长染了疫病,送去西贡就医,图尼森正署理连长;“降龙行动”,沱灢驻军倾巢而出,可是,总得留个人看家,并管带过来“换防”的那个连呀?这个差使,派给了另一位连长,于是,图尼森就成了参加“降龙行动”的海军陆战队中军衔最高的一位了。
于是,图中尉做登陆部队的副指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一切安排妥当,巴斯蒂安上校邀请弗朗西斯教授和几位军事主官到“蝮蛇号”的舰长甲板上“小酌”。
天蓝云白,海风拂面,一群海鸟追逐着舰艉的浪花,飞舞盘旋。
惬意呀!
勤务兵开了一大支白兰地,替几位长官一一斟上了。
“教授,请”巴斯蒂安对着弗朗西斯举了举杯,“不晓得您在国内,喝开的是哪一种白兰地呢?”
“谢谢,上校”弗朗西斯也举起了杯,“是干邑白兰地。”
“这是阿尔玛涅克白兰地,”巴斯蒂安说道,“也许和干邑白兰地的口味略有不同,不晓得您能不能喝的惯?”
弗朗西斯点点头,“阿尔玛涅克白兰地和干邑白兰地的口味,确实略有不同二者除了蒸馏方式有别之外,贮酒用的木桶,也是不同的。”
微微一顿,“干邑白兰地用的是白橡木桶,阿尔玛涅克白兰地用的是黑橡木桶阿尔玛涅克当地产的黑橡木,酒桶的质材,会对酒的味道产生一定影响黑橡木所含的丹宁酸成分较多。”
几个军人都不由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教授,”巴斯蒂安赞道,“您真是博学!啊,我的意思是,在您的专业之外,您也是如此的渊博!”
弗朗西斯笑了一笑,“我是地理学家,某种意义上,这些也算是我的专业”
说着,抿了一口酒,微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说道,“按照产地划分,阿尔玛涅克白兰地可分为上阿尔玛涅克、特那勒兹、下阿尔玛涅克三种,我想,这应该是上阿尔玛涅克白兰地。”
巴斯蒂安不由大笑,“好!教授!您真正了不起!我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上阿尔玛涅克是阿尔玛涅克白兰地最好的产区,”弗朗西斯说道,“上校,能够在去国万里之遥的东南亚喝到如此佳酿,我很感慨。”
“您的欣赏,我的荣幸!”
顿了顿,巴斯蒂安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教授,您是第一次到越南来吗?”
“是的,上校。”
“还习惯吗?”
“还好没有我想象中的热。”
“目下是越南最好的季节!”巴斯蒂安兴致勃勃的说道,“教授,您晓得的,越南一年分成旱、雨两季,现在是旱季,如果是雨季”
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建议你雨季来越南旅行。”
“热?”
“不但热,交通也非常不便,”巴斯蒂安说道,“有些地方,旱季是有路的,到了雨季,所谓的‘路’,可就不见了。”
“这么说,”弗朗西斯说道,“在这块新的海外属土上,我们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尤其是基础设施方面。”
“是的,”巴斯蒂安说道,“任重道远啊!”
顿了顿,“就是旱季,也分凉季和热季,现在还处于凉季,但是,下个月,就将进入热季了旱季的热季,热起来,较之雨季,不遑多让呢!”
这时,安邺插嘴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升龙,稍好一点,越南以海云岭分南北,北越地区,相对来说,四季更加分明一些,不像南越,一年之中,几乎只分成旱季、雨季两个季节。”
“这么说,”弗朗西斯说道,“越南的河流,汛期、枯期的分野,也是十分分明的喽?”
“是的,教授,”安邺说道,“不过,即便是在枯期,越南河流的水量,依旧是丰沛的;到了汛期,水量就过于丰沛了不少河段,反倒不宜通航了。”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我明白洪水。”
“是的,”安邺说道,“在越南,几乎每一条河流较大的河流,每一年,都要发生洪水,只是规模大小不同罢了。”
说到这儿,看向巴斯蒂安,“所以,我认为,还应该再组织一次对汛期红河水文的探测。”
巴斯蒂安一笑,“这是印度支那总督府的事情,不过,我个人当然支持事实上,安邺上尉,只要这一次顺顺当当的将升龙拿了下来,咱们对红河做多少次的探测,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说着,看向弗朗西斯,“还有教授,到时候,您可以继续您的北圻矿产分布勘探的工作至少,在红河三角洲一带,您将畅行无阻。”
弗兰西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潡河!”安邺来劲儿了,“我认为,应该搞搞清楚,潡河的航运价值大吨位的船只,是否可以沿潡河上溯至升龙?”
“潡河?”
“是啊!”安邺说道,“潡河在广安入海,在升龙和红河交汇,如果大吨位的船只,可以沿潡河上溯至升龙,则红河三角洲的航运海运、河运,就真的连成一体、四通八达了!”
广安北距红河入海口约一百公里左右。
“说起广安”丹尼斯少校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我不晓得《西贡条约》为什么要将之列为通商口岸?实话实说,我以为,即便大吨位的船只可以沿潡河上溯至升龙,广安也不算一个理想的口岸”
微微一顿,“广安在潡河入海口的北侧,我以为,还不如在潡河入海口的另一侧南侧,另觅新址,从无到有的建立一个新口岸呢!”
安邺眼中倏然放出光来,猛一拍大腿,“不错!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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