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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顺化,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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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中,另有一座城中之城,曰紫禁城。
是的,紫禁城同名同姓,您没有看错。
越南的“皇城”,肇建之初,是想照着北京的皇城依样画葫芦的,可是,越南的国力和中国的国力没法儿比,因此,成品的“皇城”,较之北京的皇城,大大缩水,其性质和功能,其实更接近于中国的紫禁城。
越南的“紫禁城”呢皇城里的城中之城,原名“宫城”,后更名“紫禁城”则大致可以对应中国的紫禁城的“内廷”,即皇帝和后妃的住所。
总体上来说,越南的“皇城”,算是中国的皇城+紫禁城的“高仿、低配、简化、混合版”。
乾成殿,“天子居停”,在越版“紫禁城”中,地位大致相当于中国的乾清宫。
好了,不说什么越版、猴版的了,说说这个越版、猴版的主人嗣德王。
目下,乾成殿内,嗣德王正对着御案上的一份禀帖愣。
说是禀帖,其实是封信西贡的法兰西交趾支那总督送过来的。
这封信,嗣德王已经反反复复的看了七、八次了,大致意思如下
“据悉,中国政府布了一道斥责越南政府和陛下您本人的诏书,并向越南派出了一位问罪的特使已经上路了。”
“这道诏书,无中生有,颐指气使,对越南政府和陛下您本人横加指责,很不礼貌,很不友好!作为越南最亲密的朋友,俺们法兰西对此很抱不平啊!同时,也对中国政府对越南政府和陛下您本人进一步有所不利的可能性,深表忧虑。”
“这个,嗯,作为越南的最亲密的朋友,俺们希望,不论越南政府,还是陛下您本人,都能对此早作绸缪啊!”
“不过呢,越、法两国,世代交好,邦谊敦睦,俺们对陛下您呢,又一向抱有特别的敬意,所以呢,如果中国政府真的对越南政府和陛下您本人有所不利,俺们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俺们乐意以任何形式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向越南政府和陛下您本人伸出援手,嗯,还希望贵我双方,互通声息,保持密切沟通!”
落款是“您忠实的拉格朗迪埃尔。”
拉格朗迪埃尔法兰西帝国交趾支那总督。
信后,附上了那道“中国政府斥责越南政府和陛下您本人的诏书”,不过,诏书是根据法国驻华公使馆的电报翻译过来的,即翻译成法文之后,又翻译成越南的“喃字”,语气含义,走形走的厉害,只能说大致意思还在。
饶是如此,“颟顸糊涂”、“查问一切”、“力惩前衍”等字眼,依旧看的嗣德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他站起身来,绕室徘徊。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驻足,“来人!”
乾成殿总管太监杨义赶紧上前,“陛下有什么吩咐?”
“传张庭桂、阮知方!”
张庭桂官拜勤政殿大学士,居“四柱大学士”之,是为辅;阮知方官拜武显殿大学士,“四柱大学士”之中,排名第三,不过,他还兼着机密大臣相当于中国的军机大臣,因此,实际的权力,犹在张庭桂之上。
这两位,算是嗣德王目下最信用的两个大臣了。
张庭桂、阮知方入殿,行过了礼,嗣德王指了指御案上的信件,“西贡的富浪沙人送来了一份禀帖,你们两个都看一看杨义,拿给他们!”
越南称法国为“富浪沙”。
杨义应了声“是”,拿起禀帖,微微躬身,双手递给了张庭桂。
张庭桂结果禀帖,只看了一眼,便大声说道:“富人无礼!怎么敢拿字喃给陛下写禀帖?”
字喃即喃字,在十九世纪中叶的越南,喃字被视为一种低俗甚至“滥淫”的文字,明命王之时,朝廷便明文规定,政府文诰、科举考试、学校教书,一律使用汉字,不得使用喃字;汉字、喃字混用,也不可以。
喃字其实也是汉字,只是做了许多变形,以达到在表意的同时、兼具表音的功能,这样,文字就可以更好的和越南人使用的语言京语契合了。
喃字主要在民间流行,越南的民间文学,大多用喃字创作这也是政府为什么要打压喃字的最重要的原因:
一来,这些民间文学,在士大夫眼里,都是“诲淫诲盗”,不但登不得大雅之堂,而且毒害社会风气,士林之中,有“男不看《潘陈》,女不看《翠云翠翘》”之说。
二来,他娘的,老百姓如果都认了字儿,还要俺们读书人做什么用?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嗣德王摆了摆手,“你们赶快看一看,然后咱们好好儿议一议,以定进止。”
张庭桂犹自愤愤说道,“污人眼目!”
嗣德王不耐烦了,“嫌脏,看过了,你洗洗眼睛就是了快点儿看!”
张庭桂这才不说话了,皱着眉头,看了下去。
很快,张、阮二人,都看过了。
“都说说看吧!”嗣德王说道,“富夷的这些话可不可信啊?”
“回陛下,”张庭桂大声说道,“不可信!”
“哦?”
“臣以为,”张庭桂说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无中生有’者,实富浪沙人也!富酋狡诈,妄图在我大南和大清之间,行挑拨离间之事!”
嗣德王沉吟了一下,“阮知方,你说呢?”
“回陛下,”阮知方说道,“张庭桂说的不错,富人挑拨离间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不过,臣以为,诏书、特使云云,未必空穴来风。”
“怎么说呢?”
“陛下,”阮知方说道,“诏书、特使是做不得假的呀!如果始终不见诏书、特使,富人的离间计,如何可以得售呢?”
“也是,”嗣德王叹了口气,难掩一脸的忧色,“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事儿,怕有**成是真的。”
顿了顿,“果真如此我是说,若大清果真遣使问罪,咱们……如何是好啊?”
“陛下,”阮知方说道,“‘问罪’是富酋拉某自己的说法,诏书的语气,虽然不善,却并没有‘问罪’二字再者说了,拉某所附之诏书,既然以喃字书就,自然是由富文转译而来,诏书的原文,咱们都没见着,不必现在就乱了方寸。”
顿了顿,“大清的使者到了,斥责几句,大约是免不了的,我看,未必会有什么实在的‘问罪’的举措;咱们呢,低个头,认个错,然后,赶紧派出贡使,赶赴北京谢罪,保证以后‘二年一贡,四年一遣使,两贡并进,岁贡不绝’,也就是了。”
“是啊,是啊!”张庭桂附和着说道,“再者说了,这些年咱们没有入贡,也不是成心的咱们也有咱们的苦衷嘛!”
“唉,”嗣德王蹙眉说道,“咱们是有苦衷,可也得人家肯听才行我是怕大清的使者,需索无度,咱们若不能餍其所求,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倒不可不虑。
此时的越南,为了筹赔给法国的那四百万银元的款子,王室的“内库”也好,政府的“部库”也好,都刮的很干净了,若屋漏偏逢连夜雨,可就真的受不了了。
“就不晓得这个叫汤金颂的特使,”张庭桂说道,“是个什么来头?是廉?还是贪?看他这个名字嘛”
打住了。
言下之意,此人的名字里,有一个“金”字,只怕
哼哼。
张庭桂的这个话,嗣德王很不爱听,冷冷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名字能看出些什么来?”
“陛下,”阮知方慢吞吞的说道,“名字或许真能看出些什么来看到这位汤特使的名字,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呀?”
“大清云贵总督刘长佑的幕僚,”阮知方说道,“叫唐景崧的,您还接见过他,您记得吗?”
“唐景崧?记得啊”
嗣德王突然打住了,滞了一滞,“唐景崧汤金颂?”
“陛下圣明!”阮知方说道,“诏书既然自富文转译而来,使者的名字,谐音而已!这个‘汤金颂’,会不会就是‘唐景崧’呢?”
微微一顿,“‘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也对得上。”
嗣德王轻轻的“啊”了一声,“是啊……”
张庭桂兴奋起来,连声说道:“有可能,有可能!唐维卿在越南呆了好几年,熟悉越事,充任特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嗣德王犹豫了一下,“我记得,唐景崧只是一个六品京堂,这个‘汤金颂’嗯,四品京堂、加按察使衔,这个,旬月之间,连升四、五级,呃,可能吗?”
“陛下,”阮知方说道,“我也只是揣测不过,目下大清是轩亲王掌国,他用人的不拘一格,是出了名的。”
“果真是唐维卿的话,”张庭桂兴奋的说道,“事情就好办了!毕竟是故人,怎么都好说话的!”
“最关键的是,”阮知方说道,“唐维卿其人,似乎不贪。”
张庭桂连连点头,“对,对!”
嗣德王叹了口气,“好吧,但愿你猜的不错……”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来报,“掌卫胡威,有事回奏。”
皇城掌卫,大致相当于中国的领侍卫内大臣,负责整个皇城的保卫。
“叫他进来!”
胡威匆匆而入,神色异样。
“陛下,大清的钦使到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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