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报信的那个人来后两个时辰多些,邻近天黑的时候,又有一匹快马到了何家庄,只不过这次骑马的人没有被放行,哨兵们用长矛逼停了马匹,搜身后先把人带到了刘勇那边,然后才带到赵进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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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云山寺来人了,说有急事求见,的确是云山寺的人。”刘勇开口说道。
跪在地上的那名骑士帽子头巾都被扯掉,露出带着戒疤的光头,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什么急事?”
“进爷,真智师祖让小的过来报信,说是凤阳守备太监余公公派人过来要账了,为首的是个把总,在寺里大发脾气,师祖他们那边好说歹说才把人安抚住,今天摆了酒席,还在城里叫了陪酒的”跪在地上的年轻僧人急忙忙的说道。
“少说废话,那些人说什么时候走?”如惠有些焦躁的催促说道。
“没说走,只说休息一天,明天再来算账。”那年轻僧人战战兢兢的回答说道。
这僧人被带到庄外去休息,如惠脸色不太好看,没等赵进询问,就闷声说道:“云山寺田庄每年收成要给凤阳的太监三成,换来的是云山寺在徐州一地的横行,本以为云山寺换了主持,装聋作哑不出声,对方也不好撕破脸上门讨要,没曾想这太监还真是要钱不要脸了。”
云山寺田庄收益三成是个很大的数目,虽说折算成白银万余两,可那是因为粮贱钱贵,给出这么大笔钱财自然要有收益,换来的就是云山寺作为徐州第一大豪强的地位,可以欺压良善,可以窝赃贩盐,甚至可以向邪教倒卖兵器,赚取种种暴利,官府不敢过问。
不过赵进拿下云山寺,云山寺这笔常例也就不必交了,且不说在赵进属下不用做从前那些事,即便是做,有赵进的庇护,官府也一样不敢过问。
当然,云山寺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所图的肯定不是徐州一地,看他蓄养僧兵之类的,搞不好还有很大的野心。
到了现在,云山寺一来不去做那些豪强匪盗的勾当,二来又有赵进庇护,自然不需要上供大笔钱财求个官面上的护佑。
送银子收银子这等事都是有个默契的,给的时候笑纳,该做的事情去做,不给的时候不能去要,大不了事情不做,你情我愿的买卖,彼此都没什么损失
本以为停了也就停了,没曾想对方直接上门来要,本来是云山寺为了办事才送银子求助,是个交易,可现在这个架势,却成了个义务,你既然给了,那就得一直给下去,不然就是你的不对。
这种事说出去,自然会被骂成不懂规矩不要脸,可若是一位太监这么做,那大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宦官不能娶妻生子,往往格外热衷金银钱财,何况能有个太监名号的宦官,往往是位高权重,想要贪财,想要巧取豪夺,别人也奈何不得。
南直隶地面上有几个太监,权势最重,地位最高的就是南京镇守太监,其次就是凤阳守备太监,又被称为中都镇守,这凤阳守备太监总领凤阳中都,下辖大军,若是放在文臣里,那就是巡抚总督的权位,放在朝廷里,怎也是个尚书和都御使的意思。
这样的人物来要钱,就算没有事先的旧规和约定,他就这么明着要钱,大家也没什么办法应对,更多的是忍气吞声的筹措缴纳。
“没想到这阉人如此不顾颜面,虽说他没什么道理,可凤阳守备太监权势滔天,应对起来实在是麻烦,这是云山寺给东主惹下的麻烦了。”如惠难得有这样局促尴尬的时候,说话也有些吞吐。
虽说已经还俗,而且已经把云山寺的家底差不多搬空,表面上看着划清了关系,实际上大家还是把他看成云山寺的代言人,现在要银子的人上门,等于是云山寺招来的麻烦,等同于他招来的,所以很是尴尬。
知道是云山寺来的使者,赵进就把伙伴们全都叫到这边来,听到对方是凤阳守备太监派来的人,大家的神色都很慎重,换了别人还好说,这太监二字可是代表了极大的权势,等同于朝廷钦差,而赵进这边只不过是小小徐州,怎么能够抗衡。
大家都是看向赵进,如惠沉吟了下,开口说道:“东主,云山寺还是能够拿出三成来,先打发了这伙人走,来年再做打算。”
“大哥,家父和内官有些交情,可以从中缓和,小弟明早就启程。”王兆靖也开口说道。
士林文人最担心沾上的就是宦官,被人挂上个阉党的名头之后,那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了。
不过王友山起家就和某位太监有关,他所在的这一派也有几位宫内的大佬若隐若现,这些事也就不怎么忌讳,有这层关系去缓和,说不定就不用缴纳三成了。
“现在城内的是第几连?”赵进问出的问题让每个人都愣了下,分明答非所问。
“第一团第七连”陈晃立刻回答说道,赵字营依旧保持轮换,虽然扩编了许多,可在城内轮值的人数也就增加了三十个,城内那里太过敏感,再者除了赵字营的家丁,城内还有别的力量。
赵进点点头,又是开口问道:“云山寺缴纳这三成,可有什么文书凭证?
“东主,这等事是口授心传,怎么敢落在纸上。”如惠于笑着说道。
赵进又是点头,然后开口说道:“明天一早传令去城内,让连正领人去云山寺,把敲诈勒索的凤阳府一于人赶出去,若有反抗就狠狠的打,捆起来弄走
屋子里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赵进居然这么处置,大家互相都很了解,知道赵进不是这种莽撞硬来的姓子。
“东主,那边可是凤阳守备太监的人,这么做?”如惠小心的问道。
“这次给了?下次他还会来要,到时候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还是要动粗,反正都要动手,那就这次动”赵进沉声说道。
屋子里众人又是彼此对视,王兆靖开口说道:“大哥,这些阉人依仗权势,行事肆无忌惮,这次得罪了他们,他如果动用官府”
说到这里,王兆靖自己停顿了下,赵进脸上露出笑意:“动用官府又如何,无非是让知州那边严办,只要在徐州这边,有什么可怕的。”
想要让知州衙门办关于赵字营的案子,处置赵字营,结果如何大家都是明白的很。
“若是动用官兵?”吉香说了句。
“官兵?什么名目?”赵进冷笑着说道,屋子里众人都是点头,无凭无据,这守备太监无非是仗势欺人,没什么太多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赵进将一块木符交给了传令的骑兵,这其实就是虎符的变种,两块木块拼起来合为一个,不在何家庄营地的队伍靠这个确认命令的真假。
“东主,王三爷一早就骑马回城了,说是云山寺那件事他要请家里长辈出面说和。”一早如惠就过来禀报。
“王叔也会觉得咱们说的对,他那边要有什么别的法子,多一份力也好。”赵进笑着说道。
身为凤阳守备余太监的亲兵把总,李军已经横行习惯了,在凤阳府地面上如此,在徐州地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收敛。
在他想来,云山寺敢拖欠余公公的常例银子,那就是嫌自己活的太长,自己催账的时候没有动刀子,已经是十二分的忍耐了。
好在这云山寺虽说是佛门清净地,却很懂得招待人伺候人,酒肉席面不说,居然还能从山下弄到上好的粉头,这让大伙好好乐呵了一把。
几个光头陪着小心敬酒伺候,又有姿色上乘的粉头陪着,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十两几十两的好处,这曰子真是赛过神仙。
不过身为余太监的亲卫,这样的享受李把总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还能用平常心对待。
“这伙秃驴如此懂做,咱们就给他们一天一夜的面子,第二天要是还没个答复,咱们兄弟就要给他们个好看”在酒席上,李把总不顾身边的僧人脸色难看,拍着胸脯大声说道,下面一阵叫好。
娇娘陪伴,第二天起不了太早,屋子都已经大亮了,这位李把总还在搂着粉头呼呼大睡。
“军爷,军爷”外面有人轻声招呼。
“什么事?”李把总迷迷瞪瞪说道。
“我家主持请军爷去前院,那件事有答复了。”外面那僧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把总把怀里的女人搂得紧了紧,不耐烦的骂道:“老子要再睡会,让他等着。”
“军爷,我家主持说现在就过去,不然就耽误事情了。”外面的声音略高了些。
李把总一愣,立时清醒了过来,昨天来时到睡下,云山寺的和尚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对自己这一行人不敢有丝毫的违背,怎么突然间语气不太对,好像硬了许多。
“余公公给你们几分颜色,你们倒他娘的开起了染坊,真要惹得他老人家发火,莫说你们云山寺,你们徐州都得平了”这李军骂骂咧咧的起床穿好了衣服,然后提着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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